備註:
-小段子,沒連貫
殤不患放走手上的信鴿,信上寫著『微恙,不克前去』,便安然枕在被窩中。
夜半鐘聲響起,伴隨撲翅聲響。殤不患起身推開窗,只見信鴿歪著頭,瞅著他,似那個人。
他取走爪上的信筒,信上回復『解藥在此,保重』,清秀的字體上盛裝一縷白色的頭髮,並且系上紅線。
『莫非要燒成灰,和水喝下!?』
殤不患一手擋在額前,阻止自己再細想下去。他因此漏看一抹身影連同月光逕自地闖入,而被人撲倒在地上。
凜雪鴉挾著笑,說道:
「想必那點頭髮還不能解相思病,在下便來了。」
*
信上,無字。
殤不患裡裡外外瞧了遍,斷定就是一張白紙。
他幾乎確信對方在整他,卻也不免擔心起來。
殤不患披著一身的夜色,滿天星子彷彿是河蜆吐出的細微泡沬,每一顆都訴說一個心煩意亂。
那段快馬加鞭都需耗半天的路程,他硬是兩個時辰就走完。
他瞪著在房間悠然吐著煙的盜賊,氣喘如牛地問:
「你是什麼意思?」
凜雪鴉張開手,攬住那發熱的身軀,沒有回答。
『我想見你。』
凜雪鴉想。
*
凜雪鴉常掖著某樣東西觀看,一察覺有人的動靜,就會靈巧地收於掌心中。
起初,殤不患並不太在意,但是隨著次數增加,終於也生出好奇心。
「你在看些什麼?」
凜雪鴉先是藏起來,接著望向對方,過了許久,才緩慢地表示:
「是在下朝思暮想的人,要看嗎?」
凜雪鴉將東西丟出。殤不患反射性接下,只見一枚圓形鏡子正照著自己那張目瞪口呆的表情。
殤不患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嚇得手忙腳亂,幾次深呼吸後,才意識一件事-這傢伙剛剛照的不是自己嗎?
錯把凜雪鴉的『自戀』當成『告白』,殤不患羞愧得拼命搖頭,也忘記要還鏡子給對方,逕自地逃離現場。
凜雪鴉笑彎了眼,他抽出腰間的煙管,將一個事實藏在吞雲吐霧中。
『其實殤不患從來沒有誤會過。』
*
如芒在背。
自從凜雪鴉單方面纏上殤不患後,兩人在旅行的過程,常是露宿野外,相伴而眠。
儘管這『相伴』的距離中間往往隔著一個火堆、幾件行李,以及殤不患過分的警戒。
為此,凜雪鴉睡在一旁時,常被那緊張的氛圍,搞得肌膚泛起一陣針扎般的疼痛。
雖然不被人信任這一點,是常有的事情,但是為了身心愉悅,他決定去解決這個問題。
一天晚上,凜雪鴉走到殤不患面前,兩隻手腕靠在一起,同時向前伸直。
「這是做什麼?」
「假使能降低殤大俠的戒心,就把我綁起來吧。」
「蛤?」
凜雪鴉開始解釋事情的始末。殤不患聽完後,扶著額頭,重重地嘆了聲。
「怎麼說呢,你不是仇家很多嗎?哪天被人半夜殺上門也不奇怪吧。」
「嗯?」
「所以我哪能鬆懈啊,不然等下跟你一起一覺到清明,豈不冤枉死。」
夜梟咕咕啼,秋蟲唧唧鳴,凜雪鴉放下手。
「難道你不是提防在下嗎?」
殤不患瞪大眼,切了一聲,便轉過身,以手肘為枕頭躺了下來。
凜雪鴉沒追問,同樣躺了下來,雖然對方依舊緊繃,他倒是睡得很安穩。
-至少確定這份戒備並不是全然針對他。
反正日子還長,他可以慢慢來。
*
「哼。」
凜雪鴉在嘔著氣,雖然多半是裝的,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殤不患救下差點失足落水的男孩,他一手撐在對方的腿後抱了起來,一手則是輕拍起因驚嚇而失溫的身體。
男孩不停地顫抖著,眼眶盈滿淚水。殤不患不禁軟下心腸,模仿安撫小孩的動作,在對方的額前落下一吻。
凜雪鴉全程關注這一切,起先他悶不吭聲,等到男孩回家後,才突然扭過頭,哼了一聲,丟出幾句夾帶醋意的話。
殤不患原本要掉頭就走,但是才剛踏出一步,就被對方攔截下來,試了幾次,他硬是被擋在那道白色的背影後。
殤不患為了眼前這個不成熟的人,嘆了口氣。他按住凜雪鴉的肩膀後,將人轉了半圈,接著用力地揉起對方的頭頂。
凜雪鴉被迫低下頭,頭上的髮飾甚至掉落到地上。
『吻呢。』
凜雪鴉正想問,一雙紅色眼眸抬到和對方的視線平行。
然後他便問不出了。
殤不患退了一大步,用手背擦去唇上殘存的柔軟觸感。
「你沒事抬頭做什麼!?」
凜雪鴉觸碰著原本應該落在自己額前的那一個吻,喃喃地說:
「……抱歉,那我們重新再來一次。」
「重新一次你個頭!」
*
物換星移,有些東西改變了,有些東西則沒有。
凜雪鴉坐在大樹下,還是一樣的外表,一樣的年輕,在他身上,數個春秋所帶來的影響只是讓他變得沉默寡言。
他握著八呎鳥形狀的髮飾,瞧著那顆紅寶石做成的眼珠。
紅。
紅色。
紅色的血。
血液如同一條鞭子,從殤不患身上噴出,打傷了那一片白色。
而後,能吞噬一切的黑色,席捲世界。
殤不患按住自己的穴道,暫時阻止傷口繼續流血,他盯著站在一群屍首中央的那抹紅色身影,持著刀劍,嘴邊溢出了不祥的呢喃。
殤不患奔向前,一記手刀打向凜雪鴉的後腦。
趴擦-
八呎鳥的髮飾裂成兩半。
沾滿血汙的頭髮披散下,顯現出轉身的軌跡。
「冷靜下來。」
「……在下一直都很冷靜」
凜雪鴉一轉手,將劍變回煙管。
殤不患彎下身體,撿起壞掉的髮飾。
「用壞了,真抱歉。」
「無妨。」
凜雪鴉壓抑地回答。他開始檢查起殤不患的傷勢,確定沒有性命之憂,雙肩瞬間垂了下來,頭靠在對方的胸膛。
沉默。
熱度。
疼痛。
呼吸成為了惟存的交流語言。
之後。
殤不患將修好的八呎鳥髮飾交給凜雪鴉,工匠的手藝十分地差勁,使得細長的脖子硬是多了一條難看的傷疤。
凜雪鴉不在意地低下頭,讓對方替自己別上。
痛過,所以是愛。
凜雪鴉撫摸著八呎鳥髮飾的頸脖,那道焊接痕跡已經被摸成了一個金色項圈。
有些東西消失了,有些東西則沒有。
像是痕跡消失了,光澤留下了,過去消失了,回憶留下了。
那個人已經走了許多年,而他還一直在這邊。
凜雪鴉想。
是時候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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