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號停機坪

蘇洛和伊利亞肯定沒有想過，彼此可以成為搭檔，一起執行任務，雖然過程中總是會有幾次不愉快，但是並不影響雙方對對方的評價以及信賴。此刻，原該是兩人各自回到自己房間休息的時段，但是蘇洛敲響伊利亞的房門，直到房門打開，身體靠在門邊，眼神往上瞧地看向伊利亞。

 

「做什麼？」

 

伊利亞問。

 

「想你了不行？」

 

蘇洛的氣息混合著酒氣。

 

「我說如果你只是想要耍酒瘋，可以隨處找個地方撒野，不用那麼有理智到我這邊才賣傻。」

 

「我沒有醉，睡前一杯威士忌根本就不算什麼。」

 

蘇洛撇撇嘴，接續說道：「你這邊總該有個沙發，讓我睡一晚。」

 

伊利亞皺起眉頭，說：「我記得你房間... ...」

 

「我知道我房間在哪，不過現在有個小小麻煩，我沒有預料到那位女士的呼聲會這麼地『不親切』。」

 

蘇洛開始回想起他和某位迷人的女士調情後，雙方倒在床鋪上熱切地分享彼此的體溫，直到對方疲倦地闔上雙眼，他還來不及欣賞如同精緻雕塑的精美五官，就被對方的鼾聲嚇得跳起身來，穿上簡便的衣服，便直直地走到伊利亞的門前。

 

伊利亞從蘇洛的表情看出整個事情的經過，他先是嘆口氣，然後把門完全拉開，背過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蘇洛一邊走進房內，關上房門，一邊微笑地說：「感謝你解除我這次的危機。」

 

伊利亞的嘴角勾出不詳的弧度，說：「我該字面上做理解就好，還是想成你不覺得用這點破事就把我『吵醒』的危機更加危險。」

 

蘇洛故作顫抖，一臉害怕地說：「哇喔，你起床氣這麼差嗎？」

 

「頂多想要一拳打到你臉上的程度。」

 

伊利亞說歸說，身體卻已經慵懶地倒在沙發上。

 

蘇洛見狀，收起打笑的臉，誠懇地說：「其實我睡沙發就好，你不用把床讓給我。」

 

伊利亞再度皺起眉頭，回答：「那是當然的事，我以為在入睡前，你還會繼續跟我扯話閒聊。」

 

「... ...所以說其實你不討厭跟我聊天，那為什麼每次都擺出一張要死臉。」

 

「... ...因為你總是不懂見好就收。」

 

－－－

 

蘇洛在吃上面，總是不吝惜金錢的開銷。最一開始，伊利亞僅僅認為蘇洛喜歡把高單價的食材塞進嘴裡，就自以為講話能夠富饒韻味，直到有次蘇洛用湯匙挖了一小口自己做的料理逼他品嘗，一個吞嚥之後，他直接奪走蘇洛手中的湯匙，津津有味地把料理一掃而盡，這讓蘇洛表情複雜起來，一是你終於懂得他的好（微笑），一是把我做的料理還來（咬牙）。

 

自此，伊利亞修正了一下評語，蘇洛在吃上面，確實是有他的講究。但是這不表示他能接受蘇洛私自拿了本來應該用在任務上的金錢買下名貴食材，逼得他們現在為了節省花費，只能同睡一間房間，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彼此。

 

「我說你為了買幾顆像羊大便的玩意，居然就把錢花得精光，你怎麼沒想過先把錢拿去醫醫你那顆腦袋。」

 

「比起我，會把松露看成羊大便的你更需要去找醫生。」

 

蘇洛聳了聳肩，想到松露所擁有的美味，忍不住開始哼著歌。伊利亞搖搖頭，整個人倒在沙發上，左手手指在大腿上規律地敲起來。

 

「是啊，我的腦袋在想什麼，怎麼會把錢放在最不值得信賴的人身上。」

 

「好了，等等我會分你吃一口，就不要再抱怨了。」

 

蘇洛見狀，不再和對方拌嘴，而是專注地料理起食材。

 

一陣沉默以後，蘇洛端出一個瓷盤，上面裝著他的辛苦結晶，誘人食慾的香氣吸引了伊利亞的目光。蘇洛抿著嘴說：「說好了會給你吃一口，記得不要太大口，不然我可能會心疼到暈過去。」

 

伊利亞皺起眉頭，拿起擱在盤上的湯匙，挖了不多不少正好正常人一口的份量塞進嘴裡，然後正當他想要挖第二口時，蘇洛立刻將盤子抬高，阻止伊利亞的行動。

 

「等等，我不是說過就一口。」

 

「反正你也是拿任務的錢買的。」

 

「... ...好吧，不然我先吃完一口，再換你。」

 

－－－

 

曾經，蘇洛針對伊利亞面對異性的青澀反應調侃一番，惹得對方皺起眉頭，沉著聲音說著：「我不會像你那樣經驗豐富，是因為我對每段關係都很重視。」

 

「你就老實地承認自己沒有性經驗。」

 

「誰說沒有！」

 

「抱歉，我忘記了廣義來說，和自己相處的方式也算一種。」

 

「牛仔！」

 

現在，蘇洛被伊利亞壓在對方身下，他帶著輕佻的語氣問：「不要做完後，翻臉不認帳。」

 

伊利亞皺起眉頭，俯下身吻了蘇洛，回道：「我會把你娶了。」

 

蘇洛愣了會兒，笑出聲來，雙手捧住伊利亞的臉頰，自己湊上前又是一個吻。

 

「比起那種證書... ...」蘇洛愉悅地說：「我覺得你直接用行動證明不是更有效。」

 

「我會的。」

 

－－－

 

「我愛你。」伊利亞雙手扣住蘇洛的腰際，唇依附在對方耳旁輕聲地說。

 

蘇洛像是被氣息呵癢笑出聲，回道：「我知道，為你付出那麼多，你不愛我才怪。」

 

蘇洛原本以為伊利亞會因這句話惱羞成怒，但是出乎意料，對方只是更加收緊手臂，讓彼此的身體貼近。

 

「在我發現我愛你時，決定接受你的一切，包括那討人厭的說話方式。」伊利亞平穩地說道。

 

蘇洛直覺體溫一陣上升，他試圖拉開兩人的距離，用手推向伊利亞的胸膛。

 

「靠太近了，讓人熱得很難受。」

 

「別扯謊了，牛仔，我的體溫很低，或者說你是因為別的原因才感到燥熱。」

 

－－－

 

蘇洛提起行李，將步伐跨向車外，和司機簡單地道謝後，他伸展筋骨，準備回總部。

 

自從他和伊利亞成為搭檔，這是第一次他們分別執行任務，算算時間，可能有幾個月或者更長。

 

蘇洛沒有仔細去算天數，不然肯定會訝異原來少了對方在身邊許久，自己也能活得如此健康。

 

這個事實讓他十分不悅。

 

他推開用裁縫店做偽裝的總部的大門，和老闆心領神會交換了一個視線，走進藏在別間的暗道中，熟悉的聲響自耳邊響起，包含主機運作的聲音，些微的交談。

 

然後，他在轉角直接撞上那個身形高過他一個頭，臉頰卻比先前消瘦的伊利亞。

 

他還有點不確定，直到聽見對方喉間發出的低沉嗓音，他立刻掛起了微笑。

 

「喔，伊... ...」

 

蘇洛來不及把對方的名字完整地說出，伊利亞抓住蘇洛的兩條手臂，往前一個使力，把蘇洛整個人硬生生地撞向牆壁。

 

蘇洛直覺後腦勺隱隱地作疼，他往上瞧著伊利亞，從眼神中他清楚地讀到憤怒。

 

「怎麼了？我剛剛應該還沒做些什麼。」

 

「為什麼無聲無息那麼久！」

 

「你不是知道我出去執行任務？」

 

「那不構成你不留一通電話，一個電報的原因。」

 

「我說... ...」

 

「六個月了！起初我覺得沒什麼，到了後面開始在意電話鈴聲，查看每一封信的寄件者，反正你肯定不在意，你就是個混蛋！」

 

伊利亞的語調就像轟炸機一樣，炸得蘇洛想要掩蓋雙耳，卻因為雙手被抓住，只能全身神經緊繃起來，眼睛瞪得渾圓。

 

「你就是個混蛋！」

 

「停！」

 

蘇洛打斷伊利亞繼續咄咄逼人，第一他想奪回發言權，第二和隻野獸針鋒相對，讓他身子如同拉緊的弦，隨時都要應聲而裂。

 

伊利亞閉上嘴，蘇洛悄悄地做了個深呼吸，腦袋消化伊利亞的意思，說：「好，我是有點欠考量，但是你說了那麼多，可不可以直接抱我吻我，說我愛你就好。」

 

「什麼？」

 

伊利亞的視線往上放遠，接著放開蘇洛，往後退了幾步。

 

「我才沒有那個意思！只是不知道你是死是活很麻煩。」

 

「我承認我能力優秀，少了我對總部會是一大損失，不過也不至於影響整體運作。」

 

「你想要說什麼？」

 

「我也愛你啊，伊利亞。」

 

話語剛落，蘇洛立即一手扣住伊利亞的頭，一手貼著對方臉頰，接著送上一吻，雖然需要踮起腳尖這點讓他無奈，但是不礙於表達自己的情感。

 

伊利亞頓了好陣子，傻得像顆木頭，任由小鳥輕拍著翅膀停靠在枝葉上面，又任由著小鳥離開。

 

「伊利亞，等一下我們一起吃個飯，好不好？」

 

「... ...你說了算。」

 

－－－

 

伊利亞發現一件事，每當出任務時，若要和某位女性對象長期相處（通常是任務要保護的對象），蘇洛都會不著邊際地把他推出去，逕自地收集情報或和偶遇的美麗女性調情。

 

「我說我不擅長和女性作對話。」

 

伊利亞就事論事地表明，他和女性相處時，總是希望對方不要太多話，最好把他當成一件家具就好。

 

「所以呢？」

 

蘇洛撇頭不解。

 

伊利亞的雙手往前一放，接著往某個特定擺出去，說道：「下次換你和女性相處，我出去執行任務。」

 

蘇洛用右手食指輕敲著下巴，一邊微笑一邊回應：「不，還是你最適合，你看你和蓋比同間房那麼久，也沒發生什麼事。」

 

「不要再說我是處男！」

 

伊利亞對於蘇洛凡事都能扯到那邊這點，感到嚴重不爽。

 

蘇洛不帶足音地走至離伊利亞有段距離的位置，說道：「我是誇獎你有良好的自制力，不是說你那話兒不行了。」

 

語畢，一組燈具不偏不倚地砸在蘇洛原先站的地方，碎片四散到各處，而蘇洛早已經溜到門邊，離開前不忘對伊利亞眨下眼睛。

 

－－－

 

蘇洛站在爐火前面，用平底鍋調理食物，誘人食慾的香味瀰漫在整個空間，坐在沙發上的伊利亞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繼續將注意力放在保養槍枝上面。

 

蘇洛像是注意伊利亞的動靜，說道：「我會分你一點的。」

 

伊利亞轉過頭看了一眼蘇洛，回答：「不需要。」

 

「難道你要我裝在漂亮的盤子上面才肯吃嗎？分享是種美德，別拒絕了我的好意。」

 

「誰叫你的表現彷彿在施捨一條流浪狗。」

 

「那也要你當你是條狗才聽得出來。」

 

蘇洛搖搖頭，同時輕巧地閃過一塊保養槍枝用的布料，發出警告：「紅色恐怖，沾滿油的布如果掉在火上，後果是不堪設想。」

 

伊利亞用腳後跟用力地蹬了地板一下，回道：「你才是吧，如果被上司知道你又『重蹈覆轍』，後果才不堪設想。」

 

伊利亞指的是蘇洛利用不法所得的錢，畢竟靠紳士局給的那點薪水，不足以滿足蘇洛的開銷。

 

「你有點說得不太對，不是『重蹈覆轍』，我一直沒斷過。」

 

「你不考慮金盆洗手，那天被人抓了，那也是你自找罪受。」

 

蘇洛突然對伊利亞露出大大的微笑，說：「你是怕我入獄，見不到我？」

 

伊利亞忍著想把蘇洛教訓一頓的衝動，回答：「你有事嗎？」

 

蘇洛先將平底鍋的食物拌炒一下，接著轉移話題地問：「你猜做一個賊最怕的是什麼？」

 

「不就是被人抓。」

 

伊利亞的回答，讓蘇洛聳了下雙肩，並且嘴角向下一扯。

 

「... ...是偷了那麼多東西，沒有人會在意。」

 

「怎麼可能沒人在意。」

 

蘇洛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你還記得之前的任務中，有人企圖打造一艘諾亞方舟，把挑選的人集中起來，一起躲過戰爭的餘波，那個時候，雖然人們只能在船生活，等於被奪走了自由，還算人生中滿重要的東西，不過沒有人在意那些。」

 

伊利亞放下保養的槍枝，雙臂交叉放在胸前，說道：「那是他們沒有意識到那是重要的。」

 

蘇洛對伊利亞點了下頭，回答：「所以說囉。」

 

伊利亞發現自己認同蘇洛的意見，這點讓他右手食指輕敲手臂，以減緩焦躁的情緒。

 

就在此時，蘇洛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竊取別人不在意的東西也很無趣。」

 

伊利亞對於蘇洛的態度，說話開始大聲起來：「你的個性真的十分糟糕。」

 

蘇洛側著頭，盯著眼前的平底鍋，喃喃自語著：「也沒什麼，我也只是想讓別人掛在心上。」

 

「喂。」

 

「好了。」

 

蘇洛輕傾鍋身，用鍋鏟將料理移到盤上，端起盤子走到伊利亞的身邊坐下，說著：「要吃嗎？」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認為我講的英文是簡單的。」

 

「我說在這個話題前。」

 

「嗯嗯。」

 

蘇洛把視線往右放遠，過了半晌，用湯匙舀了一口料理，說著：「想不起來了，話說冷了就不好吃。」

 

蘇洛正準備把料理遞到伊利亞的唇邊，故作驚訝啊了一聲，表示：「我當你還是小孩子。」

 

伊利亞沒有打落掉湯匙，反而張口吃掉料理，回答：「我當你是在服侍我。」

 

蘇洛輕壓嘴唇，避免自己笑得太不得體，說道：「好的，主人。」

 

總有天會讓他坦白。伊利亞暗暗地想著，畢竟他討厭不明不白的感覺，就像寫了封信，等待回信的時間讓人煩躁，打開信封的當下使人焦慮，可以的話，直接面對面說清楚最好。

 

「餵我。」

 

伊利亞將注意力放回現在。蘇洛細瞇起眼，輕挑地說：「別太得寸進尺啊。」

 

蘇洛說歸說，仍是順著伊利亞的意願，直到那盤料理幾乎被一掃而空，才赫然想起自己都還沒有吃到一口，而對對方小小地抱怨著。

 

－－－

 

他都忘了對方送給自己的第一份見面禮是兩顆子彈。

 

毫不留情，快狠無比，若非他靈敏地一個後躺，他的大腦已經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這意味著，他根本不需要擔心蘇洛的身手，就算平常表現得吊兒啷噹，終究只能歸於個人私底下的消遣。

 

所以他這個動作是多餘的。

 

當他看見敵人從旁掏出一把手槍，他亂了分寸，明明一個箭步向前，用手指扣住對方的扳機按下去的空間阻止射擊，接著用空下的手使勁地打向手腕，就能奪走手槍。

 

再者搶先一步，直接射穿對方腦門也行。

 

但是他的第一個行動居然是先將蘇洛護在自己的身後，才去思考剛剛上述的所有選項。

 

理所當然，敵人射出的子彈傷了他的胳膊，處在後方的蘇洛則是代替他回擊回去，以一枚子彈阻斷接下來可能會有的危機。

 

蘇洛連忙地查看伊利亞的傷勢，嘴上卻不免調侃地說：

 

「KGB特務難道是鐵做的不成？還是只有你是例外？」

 

伊利亞噘起下唇，雙頰鼓起，背對蘇洛前，刻意轉動一圈肩頭，代表自己根本沒事。

 

「別生氣，你做的一切我還挺感動的。」

 

蘇洛踏出輕盈的步伐，身子湊向前，吻了下伊利亞的臉頰，接續說著：

 

「我晚上可以隨便你擺弄。」

 

伊利亞瞬間像是被一個無形立場彈開，雙耳通紅，語氣有點責斥地說：

 

「不要在任務時說這。」

 

「你要是現在想做也可以。」

 

「我不做，你就從現在開始渴求我。」

 

「你不也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