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號停機坪

今天的夜，很安靜，靜到可以沉澱自己的思緒，連心中盪起的小小漣漪，也那麼清楚

三成為邢部解下身上的繃帶，滿目瘡痍的景象瞬間躍至眼前，有些部位的皮膚已經腐爛，甚至有一股惡臭

三成的眼中沒有嫌惡，也沒有同情，繼續默默地將繃帶拆解下來，放在一旁的鐵盤上

刑部看著三成，回想起過往三成曾為了自己，而把背後說閒話的豐臣軍痛打一頓

也曾在自己手足無措時，接下那杯自己碰過的酒杯，一飲而盡

也許就是那時候，明知道三成的性格不適宜當君主，局勢也對他不利，自己還是默默地在一旁輔佐他

此時三成的動作停了下來，使刑部的注意力放回現在，只見三成低著頭，若有所思

「怎麼？」

「沒什麼...」頓了一會兒，三成開始清理傷口，動作很輕柔，盡量不弄疼對方

果然還是德川家康嗎...刑部心裡想著

在那一場戰役後，三成痛徹心扉的叫喊，使原本樂見於別人不幸的自己，第一次感受到心痛的感覺

那時候的三成，失去大將的風範，頹廢地跪倒在豐臣身旁，淚水在他臉龐刻下難以抹去的悲愴

隨著豐臣的死去，三成也抹滅掉自己，只留下一具空殼，雙眼空洞地望穿刑部的視線，直至天際

刑部看著三成的轉變，心中漾起異樣的感覺，心疼對方的不幸，也憎恨起為對方帶來不幸的人

「三成...」刑部近似呢喃的念著：「要繼續維持秀吉大人的天下...」

明明是小聲到最後的字句都被風聲掩蓋，眼前那失去靈魂的雙眸卻又佈滿了許多情緒，是悲傷，是哀悼，充斥在其中最多的是－憎恨

「要把德川家康的頭顱獻給秀吉大人...用他的鮮血為秀吉大人寫下懺悔啊...」三成不穩地站起身，在原地踏了好幾步才保持平衡，他將豐臣的手臂繞過自己的肩膀，一步一步地拖著豐臣行走著

「刑部...去殺了德川家康吧...這是給秀吉大人最好的祭奠...」四周倒下的豐臣軍，淌出的鮮血有多少，他的憎恨就有多少，而排山倒海的怨恨壓斷他的理智，三成歇斯底里地大叫著

「是啊...三成...將不幸降臨給其他人吧...」刑部撫過倒映三成身影的佛珠，似弔唁地念了幾句經文，突然覺得臉頰一涼，抬頭看著天空

雨開始落下來，沖刷掉滿地的血汙，卻洗不淨那已經被仇恨覆蓋的心

「是啊...三成就這樣活下去吧...讓我將你的不幸轉移給其他人...讓他們體會到你的痛苦吧...」

從那時候開始，三成存在的意義，便是殺了德川家康，為此刑部並不意外，畢竟在三成完全失去自我前，他刻意地提醒對方

只是當三成完全被家康占據腦海，仍有點心裡不是滋味

查覺到自己的忌妒，刑部雙手搭在三成臉龐，三成先是驚訝了一會，緊接著低聲說道：「我還拿捏不住力道，刑部...弄疼你了嗎？」

「厭惡我嗎？三成」

「啊？」對於刑部的提問，雖然聽得懂字句的意思，卻無法了解，三成疑惑地側著頭

「對於我這滿目瘡痍的身體，你是否本能的在抗拒，理性卻阻止你的行動」手下的面容正抽動著，他知道三成動了氣，卻無法抑制自己的唇

「如果少了軍師，你會很困擾吧...所以逼不得已賣弄可憐給我」

「住口！」三成揮開手邊的醫療用具，拍掉刑部的手，咬牙切齒地說著：「不樣再將那雞毛蒜皮的小事搬上檯面，我根本不想去在意它」

沉默突然降臨在空氣中，雙方對峙著，沒有人願意先開口，刑部望著正注視自己的三成，嘴角彎起難以察覺的弧度

就這樣子吧...三成，我只能靠這種手法，獨佔你的思緒

當情緒的波動逐漸趨向平穩，憤怒的情緒從視線抽離，取而代之的是三成的關心

「刑部，你還會在意嗎？他人的目光」三成語氣平穩地問

未等到對方回答，三成突然起身，背對著刑部，開始解下衣服，肌肉的線條呈現在眼前，對於這樣的進展，刑部難得微張著嘴，繃帶下的面孔是一臉訝異

三成回過頭，赤裸地抱住刑部，肌膚相貼的地方發燙著，彷彿連對方的心跳都可以感受到

「我不會去懷疑你，所以你也不必懷疑我」

「但如果你背叛我，那麼你的頭顱也將成為秀吉大人的祭奠」

有一股暖流開始流竄在刑部心底，他回抱住三成，對方嚇了一跳

「等等，兩個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快鬆手」三成想要掙脫對方的懷抱，無奈對方強壓住自己

刑部眼神一暗，低沉地說：「在抗拒我嗎？三成」

聽到對方的問話，被提問者漸漸地減弱動作的幅度，扭過頭，有些不情願地靠在對方肩上

三成闔上眼，打了一個呵欠

「你再不放手，我就這樣睡下去囉，刑部」

見對方沒有回答，三成調了一個姿勢，枕在刑部的胸膛，漸漸地將身體的重心壓向對方

「不要我一醒來，就跟我抱怨痠痛，我給過你機會了」語畢，三成如同自己所說的一樣，開始平穩地呼吸著，刑部輕撫著三成的頭髮，柔軟如同嬰兒的細髮，他才想到，撇開仇恨，對方仍保有孩子氣的一面

同時這個舉動，也代表著對自己的全盤信任

為此，刑部笑了，單純因喜悅而微笑著

「睡吧，好好休息吧」刑部順勢地躺下來，抱著懷中的人，靜靜地閉上眼

心中的漣漪微微地盪漾起來，安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