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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的夜,被雲霧所圍繞的月色,有一種朦朧的美感,底下的景物也被這淺淺的銀光所照亮

 

月光透過稍開的窗簾,照亮房間的一角,一抹坐姿端正的身影顯露出來,手上的長刀漸漸地拔出刀鞘,彷彿和月色相呼應般,閃著冷冷的光芒

 

他拿著乾布,仔細地擦拭著愛刀,血汙在潔白的布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紅

 

這把刀,奪去多少人的性命,並沒有細數過,但那抹紅始終在眼底下微彎著,彷彿下一秒就要撕牙裂嘴,夾帶那些人的怨念,朝自己撲咬上來

 

但是擦拭的動作沒有停止,在明亮如鏡的刀面上,反映出的表情,是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將其動搖的堅決

 

「秀吉大人...」在無數個夜晚下,三成低喃著這個名字

 

(一)

 

當曙光劃開黑夜的沉寂,刺得雙眼發疼的白,正照在家康的臉上,隨即一個起身,手扶著前額,朦朧的視線尚未適應過來,過了良久,家康站起身,走到井邊打了一桶水,開始簡單的梳洗

 

拿起溼布擦拭著臉,眼尾餘光赫然發現,水面中的影子所顯現的自己,有一處明顯的不同

 

他戰戰兢兢地將手伸到頭頂,直到摸到一個溫熱的物體,平常總是綻放笑容的唇,也因驚愕而抿成一直線

 

將想尖叫的衝動壓抑下來,家康強迫自己冷靜,而手下的觸感依舊真實,讓他不免微張著嘴,發出單音節的叫聲

 

在軍營中,一行人整齊地坐在坐位上,他們所面對的是軍師-半兵衛

 

未施脂粉卻顯得艷麗的面容,加上纖細的身軀,使得半兵衛一開始是被當成女人,飽受下士們的調戲和歧視,直到他用面罩遮掩住臉,並用實績去展現他的實力和才智時,才一改當初大家對他的觀感,神情中也開始充滿敬佩

 

三成則是從一開始的不注意,到現在願意為其犧牲奉獻

 

但此時三成卻不悅地吊著眉,視線撇向仍未出現人影的空位

 

直到軍事討論結束的那一刻,三成猛然地站起身,走向空位的主人的處所

 

一路上,所散發的氣息,讓和他擦身而過的人,都急忙低著頭快速通行,三成無視那些人的反應,在木質地板的長廊上,發出噠噠的腳步聲

 

眉宇間隱露出些許憤怒,嘴角連帶著這種情緒而折下,隨著目的地即將到達而加快的腳步聲,宛如索命的惡鬼,在後方追逐著

 

在一個門前停下腳步,三成飛快地將門打開,對裡面的人低吼著:「德川家康!你在這裡磨蹭什麼!」

 

被叫名的人,將身後的帽子往前拉上,陰影下的面容似笑非笑,過了响久,家康才略作輕快地回應:「吶~三成,沒想到你會來找我」

 

三成按耐住想揮刀的衝動,走向前,以居高臨下的視角看著對方

 

「你難道忘記要開軍情會議?」雖然是個問句,但指責的語氣顯而易見

 

家康沒有抬頭,而是將手搭在三成肩上,些許為難地表示:「三成,現在有一點不方便,我之後再跟你討論這個問題」

 

聽見對方帶過話題,三成喉間發出低沉的嘶吼,臉面頓時變得猙獰

 

「身為秀吉大人的臣子,對此還如此怠慢」三成抓住家康的衣袖,對方拉著險些掉下的帽子,沒有多作掙扎

 

「你要隨便死在哪個路邊都可以,但如果因為你的失誤,而影響到秀吉大人的偉業,就算你死了,我也會把你找出來再殺一次」三成手下的力道有增無減,家康因呼吸困難脹紅著臉,但始終將帽緣拉低,並為盡快結束這個話題,而敷衍地表示

 

「好啦~三成,我都知道你要說什麼,吶~眼下真的有些不便」

 

三成啐了一口地鬆了手,正當要轉身離開時,他冷不防地說了一句話

 

「別以為我沒發現,你想隱藏什麼」三成衝上前,在家康來不及反應時,往後拉下他的帽子,原本被遮掩的東西,瞬間彈了出來

 

三成全身愣住,一時間還無法釐清情況,映入眼簾的是-一對動物的耳朵

 

此時那對耳朵正無力地垂著,家康搔著臉,無奈地說:「真是不想被發現...這種窘態啊...」

 

(二)

 

拉上門後,確定不會再有外人打擾,家康和三成互相對立著

 

如果是訝異地大叫,或怒斥著開什麼玩笑,自己都可以笑著說:「抱歉~嚇到你了」

 

但三成只是將微張的嘴,慢慢地閉合起來,彷彿在思考什麼,盯著家康頭上的物體

 

那對耳朵隨著主人的心情,時而垂下,時而搖晃,或者豎立起來

 

在這片沉寂下,刀出鞘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查覺到危險的家康急忙後退,並一手擋在前面阻止對方的行動

 

「等,等一下!三成,不要衝動」見對方已經將刀停至在上空,家康頭皮發麻起來,那對耳朵也因害怕而顫抖著

 

三成冷眼地看著家康,淡淡地說:「砍掉不就好了」

 

「不行啊!三成,光是拉就會痛了,何況是用刀砍」家康無奈地勾起嘴角,耳朵微微地低垂著

 

三成先是遲疑了一會兒,緊接著說道:「不然你想一直頂著那可笑的東西」

 

「總是會有別的方法可以解決的」家康笑著回答,縱使已經有一滴冷汗從臉龐滑落下來

 

「哼」三成將刀收回鞘中,走上前擰著家康的那對耳朵,使對方痛得哇哇大叫

 

「三成,別這樣啊啊~」無視家康的喊叫,三成試探性地將那對耳朵扭了一圈,平時總是笑臉迎人的家康,此時臉脹紅著,眼眶泛淚起來

 

「原來是真的」三成放開的瞬間,家康連忙揉揉那對飽受摧殘的耳朵

 

「三成,我剛真的以為會被你活生生地扯掉」家康無奈地瞟了對方一眼,手護住仍在發疼的耳朵

 

很難得的,對方沒有反駁,而是在原地踱步,低聲說著:「我可以陪你...」

 

沒聽見後面的字句,家康反問著:「陪我什麼?」

 

三成瞪了家康一眼,隨即低下頭,小聲地說道:「找方法去解決」

 

家康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望著前方的人,連耳朵都挺直起來,懷疑是否是錯覺

 

「你在擔心我?」家康正經地問著

 

三成先是一愣,而後扭過頭,語氣兇狠地答道:「我只是不想被外傳說,豐臣軍連狸貓都用來打戰,讓秀吉大人蒙羞」

 

家康瞬間哈哈大笑,語氣也輕躍起來:「結論還是擔心嘛~」

 

三成被家康一語道破後,雙頰泛起淡淡地紅暈,有些惱羞成怒地搥打著家康

 

「你是真的變成畜牲聽不懂人話,我根本不可能去擔心你...」眼見自己的攻勢都被對方化解,三成更是加重力道,直接往對方顏面揮去

 

家康張開手擋住直撲眼前的拳頭,然後舒了一口氣

 

「好危險啊,三成」

 

「你這個傢伙!」

 

眼看下一波攻勢即將襲來,家康看準三成揮拳的時刻,在即將碰觸到自己身體前,往右一個轉身,繞到三成背後,隨即張開雙手,環抱住三成,將對方抬至半空

 

「家康,快給我放開!」三成在半空中踢著雙腳,像一個溺水者,拼命地掙扎,卻無法逃出沉入對方懷裡的事實

 

家康沒有鬆手,笑著說:「我只是隻聽不懂人話的動物」

 

「有哪一隻動物會把人抱起來!?」三成怒道,腳後跟此時不偏不移地正中家康的膝蓋,因反射動作,使家康一時腳步不穩,為了穩住身而鬆了手,三成趁機脫困出來

 

家康微張著嘴,正要說什麼時,冰冷的觸感抵在咽喉上,抓住全身的注意力

 

三成用刀和家康隔出一段距離,呼吸仍有些絮亂,他深吸一口氣,從鼻腔哼出長長的一聲嘆息:「下一次再這麼做,我會將那對耳朵連同其賴以維生的腦袋一同砍落」

 

家康禁口不語,倒映在三成瞳孔中的臉,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

 

(三)

 

在這段時日,家康都戴著帽子遮掩住耳朵,只有他在和三成獨處時,才會脫下帽子,讓其透透氣

 

此時家康手倚著頭,側躺在地板上,看著正坐在書桌前的三成,微微出神

 

燭光搖曳在對方的臉上,襯出淡淡的紅,三成專注在書本的內容,遇到不解處,會輕咬著下唇,當豁然開朗時,則會發出小小的驚嘆聲,而後繼續閱讀

 

家康回想起以前,三成還沒有為豐臣秀吉揮刃時,常靜靜地坐在房間一角,因為書本的內容,表情起伏著,有時候是皺眉,有時候是哀傷,有時候是無奈,有時候則是-笑

 

直到現在,那抹微笑彷彿是自己美好的想像,躺在記憶深處,不再出現

 

家康翻過身,雙手張開托著頭,毫不掩飾地看著三成

 

查覺到家康的視線,三成闔上書本,有些不自在地扭過頭問:「你想做什麼?」

 

「沒事,只是想到以前的事」家康據實以告,神情卻有些落寞

 

「以前?」三成不解地側著頭,直盯著家康,那對垂下的耳朵,向四周晃動

 

「也常像現在一樣,看著書呢」家康解答著

 

得知對方所指,三成不在意地回答著:「沒什麼,只是現在有比看書來得更重要的事」

 

「豐臣秀吉嗎?」明明已經聽出對方字句中的忠誠,家康仍佯裝不明白地問著

 

三成看著掛在刀架上的愛刀,在光線不足的房間,仍掩飾不了那抹黑的存在感

 

「秀吉大人不欠缺為他出計謀的軍師,卻少了一個能衝鋒陷陣的將士」三成語氣果決地說

 

在一陣沉默下,三成反問著家康:「你呢?」

 

「嗯?」

 

「你以前不也拿著一隻可笑的杖在戰場揮舞,難道不是為了秀吉大人才改用近身戰有利的拳套?」雖然是問句,但三成的語氣是肯定的

 

家康的那對耳朵不再動作,而是完全垂下緊貼著頭頂,家康發出壓抑般的笑聲,回答著:「才不完全是這樣」

 

此時,家康閉上眼,隔絕掉三成疑惑的眼神,見對方不再回答,三成皺了下眉,繼續將注意力放在書本上,內頁中畫了一隻貍貓的圖案,三成將它和眼前的家康比對

 

還真像,三成心想

 

而家康的思緒則一絲一縷地被拉回到從前,和三成相處的那段時光

 

(四)

 

「吶,三成不要總看著書,外頭天氣很好,出去走走嘛」家康戳著三成的臉頰,在幾次干擾下,三成不得已放下書本,對家康吼了一聲

 

「你難道一整天只會想著玩嗎?你是三歲小孩嗎?」三成反過來雙手掐住家康臉頰,並往外拉

 

家康的嘴巴被拉成一個大大的弧口,字句不清地回答著:「沒有泥整天,就泥下,走吧~三成」

 

拗不過對方,三成從鼻子發出嘆息聲

 

「就一下,過後你再打擾我,就把你嘴巴封住,一腳踢出去」三成語帶威脅地說

 

「吶~就走吧,三成」不理會三成的警告,家康握住三成的手腕,將三成拉向外頭

 

「我會自己走,放手!」

 

「不行~你就像風箏一樣,不好好握緊,很容易被風吹走呢」

 

想到上次豐臣秀吉一出現,三成的視線就完全被攫住,丟下一旁的自己,直跟在豐臣秀吉身後,如同影子般

 

此時,家康加深力道,緊緊地握住底下的那隻手,並加快腳步

 

「家康,你到底放不放手!」

 

「起碼現在,絕對不放手」

 

 

連綿不斷的山巒,一條道路隔開它們蜿蜒而下,家康走在路上,陽光普照,風徐徐吹來,拂在臉上有股涼意,是個郊遊的好日子

 

家康回過頭,看著三成和天氣完全不符的臉,正陰霾地瞪著家康,問:「你想走到什麼時候?」

 

家康笑著回答:「原本散步就是看心情,沒有什麼時間限制」

 

「那我要回去了」三成瞪著家康,對方停下腳步

 

「看看風景不是很好嗎?吶~三成」家康遠眺著,風吹著芳草,帶起陣陣波浪,一股清香竄入鼻腔,讓複雜的思緒漸漸地舒展開來,單純地去享受這幽靜

 

三成不是沒有體會出這感覺,只是有一件事他一直掛念著,讓他不禁脫口而出:「想知道結局是什麼...」

 

說出口後,三成訝異地摀住嘴,瞧著家康的視線也軟弱幾分

 

家康維持一樣的笑容,問:「是指小說的內容嗎?」

 

三成沒有回答,卻彷彿默認一般,視線垂了下來

 

「這種迫不及待想知道結尾的心情,我也有呢」聽見家康的回答,三成頓時羞紅著臉,連忙否認

 

「說什麼期待的,才不是這樣子,是...」思索不出適合的字眼,三成一時語塞

 

「不就是期待嗎?三成」家康歪著頭,疑惑著

 

三成支支吾吾,講著無法連貫成字句的單詞,最後才咬牙切齒,對家康似吼地說出:「說什麼期待的,根本就不成熟,要成為有能力的人,是要回應別人的期待」

 

沒料到對方會聯想成這樣,家康愣了一會兒,他明白三成口中的期待是什麼,也知道他想回應的人是誰

 

此時,在嘴角浮出的笑意,因緊閉雙唇而消散,家康淡淡地說著:「吶~三成,可以回應我的期待,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沒有回話,三成只是點個頭,一路上,兩人默默不語,三成有些不放心地看著家康,而又在眼神對到時,急忙地撇開視線

 

三成不是沒有察覺家康的異狀,只是他不知道家康的心意,所以找不出適合的話開口

 

而家康則是因為了解三成,所以選擇沉默

 

自己的心意,是永遠不會被回應的,但只要不說出口,還能自恃著這份期待,沾沾自喜著,儘管內心是如此苦澀

 

(五)

 

在一片翠綠中,一抹溫柔的紅綻放在眼前,在訝異的眼神下,花辦被風吹落下來,輕輕地躺在掌心

 

「這個時候竟然會有櫻花」時序尚未入春,這株櫻花選擇在此刻,綻放出自己的生命,三成坐下來觀賞著,甚至不在意緊挨自己的溫度,回頭問著家康:「怎麼會發現?」

 

家康深情地望著三成,好幾次想將對方攬入懷中,卻總在接觸前停下手,他轉過頭,看著眼前飄散的美麗,笑說著:「有一天湊巧看到,所以想帶你來看看」

 

三成表情難得柔和起來,回答著:「這個時候的櫻花,讓人覺得很暖和」

 

「吶~開心嗎?」家康問著三成,對方卻緊皺起眉,抿唇不語

 

「難道不喜歡?」三成搖搖頭,卻也沒有回話

 

過了响久,三成才坦白地說道:「在你那張笑臉前,感覺說什麼都像是被嘲笑一樣」

 

「我沒有那個意思」家康瞬間板起面孔,語氣則一改平時的輕快語調,略帶厚沉的嗓音問著:「這樣子比較說得出口嗎?」

 

三成的臉頰被染上花瓣的顏色,有些結巴地回答:「怎,怎麼可能!笨蛋!」

 

隨即回過頭,看著飄散的花瓣,不再理會家康

 

「吶~三成」

 

「怎麼?」

 

家康的神情有些恍惚,感嘆地說著:「要不是偶然相遇,我們也不會在此欣賞著這株櫻花」

 

「你又想說什麼?」三成表情一臉不解

 

家康回過頭,正經地問著三成:「如果你從未遇到豐臣秀吉,你會怎麼樣呢?」

 

飄零的花瓣似無聲的嘆息,隨著家康的表情,一同落入三成的眼眸

 

瞬間他似乎理解到家康的感情,當要抓住那模糊的影子時,卻從自己的指縫中溜走,一時間又被弄得迷糊

 

思索了一會兒,三成坦承地說著:「我還是石田三成,就如同你還是德川家康」

 

「是嗎?」家康打了個哈欠,靠在三成的肩上

 

「別睡覺,快起來」三成拍著家康的臉,卻只得到一句模糊的回應

 

「有一些累了,睡一下就好」

 

「喂!喂!」

 

不理會三成在旁呼喚,在即將失去意識前,家康朦朧地想著

 

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所以我會被你吸引,就如同你也會...

 

 

「喂!喂!」三成搖著家康的肩膀,發現對方以仆倒的姿態進入夢鄉,三成無奈地看著隨著呼吸起伏而微微擺動的耳朵,冷哼一聲

 

「我在這邊幫你找方法解決,你卻一付事不關己在旁邊睡覺」三成擰了一下家康的耳朵,家康翻過身,卻仍沒有醒來的跡象

 

「還是跟以前一樣我行我素...」三成從壁櫥中拿出一條被子,覆蓋在家康身上,自己則坐回書桌前,兩臂交疊放在書桌上,頭枕在上頭,雙眼緊閉

 

三成的房間很簡單,都是一人用的家具,連寢具也不例外,但是他將僅有的一床棉被給了家康

 

希望明天就會恢復原狀了,家康

 

三成心裡想著

 

「晚安」

 

(六)

 

站在眼前的三成,一臉專注地看著家康,此時隔在兩人中間,一盤油豆腐散著迷人的香氣,家康吞了吞口水,疑惑地問著三成:「三成,你這是在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在想會不會把你體內的狸貓引出來」三成表情平靜地回答

 

「我想在這之前,我的食欲會先被引出來」語畢,家康的肚子鬧出一陣咕嚕聲

 

三成冷哼著,表情盡是無奈地說:「你拿去吃吧」

 

隨即,家康用手捏起一塊油豆腐丟入自己嘴裡

 

「很好吃呢,吶~三成你要嗎?」家康將那盤油豆腐遞給三成,對方又推回給自己

 

「不用了」三成看著正在進食的家康,頓時有養一隻大型寵物的錯覺

 

這段時日,他試了很多方法,但那對耳朵仍屹立不搖在家康頭上,甚至使家康有越來越動物化的趨勢

 

三成輕拂那對耳朵,仔細地端詳著:「難道不是貍貓嗎?」

 

顫慄的感覺從耳朵竄至腳底,油豆腐因手心一個不穩全部掉在地上,正當三成撫摸著耳背時,家康連忙阻止對方的動作

 

「住手!三成」家康壓低的語氣,有些沙啞

 

三成一臉困惑地看著家康,發現對方彷彿要克制住什麼,緊閉著眼,咬緊牙關,過了許久,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三成,以後別這樣,不然我會想吃了你」

 

三成不解家康的意思,思索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著:「在你吃之前,我會用刀砍過去」

 

發現家康垮下臉,三成會錯意地補充著:「用刀背」

 

家康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蹲坐在地上,期間眼神始終沒有和三成交會

 

在這麼單純的人面前,總覺得有邪念的自己,很糟糕也很可憐,家康心裡想著

 

 

日子不斷地推移下去,家康的情形沒有好轉,反而在有一天變得更加惡劣

 

起床後的家康,發現自己發不出聲,正確來說-是講不出話

 

腦海中的意思,無法流暢地轉化成字句說出,全部變成斷斷續續,類似野獸般的叫聲

 

「唔」家康的表情,變得徬徨,直到之後三成來到自己身邊,也未曾改變過

 

 

三成遞給家康紙和筆,試著用筆談來進行溝通,而失去言語能力的家康,彷彿連同笑容都失去一樣,面無表情地接過紙筆,寫著

 

-好像說不出話了

 

看著內容,三成接過筆,寫下

 

-除此之外呢

 

家康接過筆,兩個人開始交替地寫下對話,當字寫滿時,就換上新的一張紙

 

-沒什麼異常

 

-是嗎

 

-希望不會持續太久,不然可能會被揭穿

 

-今天先不要出席,那邊我會幫你說

 

-謝謝

 

-總不能被傳說貍貓是秀吉大人的臣子

 

-其實你可以用講的,我耳朵還聽得到

 

-沒關係,你平常很聒噪,這樣子反而比較清靜

 

家康停下筆,用唇形說著:「是嗎?」

 

三成冷哼著,背過身,丟下一句「我先去開會」,而後步出房外

 

當影子隱沒在門後,對於未知的恐懼侵襲著自己,沉重的壓力壓垮理智,家康雙手抱緊,眼眶泛出一滴淚,並滑落下來,脊髓開始發涼起來,寒意流竄在全身,家康低下頭,將自己埋在雙臂中,無法抑制地哭著

 

(七)

 

在壓力的衝擊下,家康病倒了

 

虛弱地躺在床上,手貼在額前,不適地翻著身,體溫高溫不下

 

三成伸手從背後扶起家康,遞了一杯水湊在他唇邊,家康勉為其難地喝下,一種燃燒般的灼痛感從喉間迸出,強忍著作嘔感,用盡力氣將其吞下

 

微睜的眼眶彷彿要滴出水,家康靠在三成肩上,獸耳貼在三成鼻梁下,微微擾動著,而三成也作出人之常情的反應

 

「哈啾!」三成揉揉鼻子,語氣雖然兇狠,表情卻擔憂地說:「不要在這種時候,都給我惹麻煩」

 

家康牽動著唇角,似乎想要笑,但最後他只能閉上雙眼,將全身的重力靠在三成身上

 

胸膛傳來對方的體熱,三成不安地皺起眉,他動作輕柔地將家康扶回床上,手心貼在家康額上,彷彿要吸進一切的燥熱

 

感受到額前冰涼的觸感,家康舒展眉宇,開始平穩地呼吸著

 

夢中的情境總是雜亂無章,有幾個場景閃過在眼前,彷彿曾經發生過,抑或者曾經想像過

 

 

聳立在眼前的岩石,有一朵紫色的花依附在底下,是那樣美麗

 

但巨岩遮掩住大部分的陽光,隱沒在黑暗中的花,顯得是那樣孤單,無助

 

試著摘起那朵花,發現根已經牢牢地寄宿在岩上,稍一用力就會攔腰折斷

 

舉起拳頭,將全身的力氣集中在一處,揮向岩石

 

崩裂的岩石向四處散開,陽光充滿整個視線,而眼前的景色也變得清楚

 

花瓣散了一地,破碎的美麗如同濺灑的鮮血,落入眼眸中

 

不可抑制地發出壓抑的笑聲,宛如自嘲般

 

 

睜開朦朧的視線,那個人的身影躺在自己身邊

 

家康無力地輕拂三成的臉龐,是那樣姣好,讓人喜愛,指腹彷彿依戀那美好般,順著輪廓滑下,停歇在三成唇邊

 

在意識逐漸清晰,噩夢卻仍在現實緊捉不放,頭上的耳朵似宣揚般挺立著,家康唇邊浮出淡淡的微笑,眼神卻充斥著苦澀

 

吶~會不會就這樣變成一頭野獸呢?

 

如果變成野獸我還會是我,並記得你嗎?

 

你問過我,為什麼我要捨棄那把杖

 

因為我想在戰場上,毫不顧忌地抱緊你,保護你

 

哪怕手染血汙,只要是為了你

 

一切就是值得的

 

只是我開始慌了,軟弱的一面總是被你瞧見

 

就算用笑容偽裝,也難以掩飾我的無助

 

我還有資格完成我的夢想

 

守護我們之間的牽絆嗎...

 

家康用手撐起身子,手拂住三成的臉龐,低下頭,在他額前印下一吻

 

「就算如此,我還是愛著你」在對方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家康小聲地吐露真心

 

(八)

 

坐在房間的一角,手倚著窗邊,看向遠方的天空,一片湛藍,耳朵彷彿回應天氣般,向四處擺動

 

大病初癒的家康,雖然仍有些無力,但精神恢復不少,三成默默地坐在一旁,小聲地問:「家康,可以說話了嗎?」

 

家康試著發出聲,仍是單音節的吼叫,隨即搖搖頭

 

「是嗎...」三成拿起擱在桌前的信紙,寫下幾行話,轉交給家康

 

-所以你現在怎麼樣?

 

家康思索一會兒,提筆寫下

 

-和往常一樣,沒什麼特別

 

轉交給三成後,對方的面容難看起來,家康一臉不解地接下對方回傳的內容

 

-你又想騙我?

 

-瞞不過你,未能為秀吉大人奉獻身心,確實有點哀傷

 

-你這是在愚弄我嗎?

 

-為什麼這麼說,三成

 

-從以前到現在,你就不是這種人,而且...

 

等不及用筆寫下焦躁的情緒,三成直接對家康大聲吼著:「你這張虛偽的笑容,我看不慣很久了」

 

三成捉住家康的衣領,強逼對方直視自己,他有些憤怒地說道:「確實現在我幫不上忙,但是我還在你身邊啊!你那張臉難看得要命,還不如大哭一場還比較順眼」

 

家康的耳朵低垂下來,收復以往的笑容,瞳孔不安地向四處打轉,濕潤的眼神彷彿下一秒就要滴出淚

 

家康用略微顫抖的手,在紙上寫下

 

-吶,我可以哭嗎?

 

三成冷哼一聲,點頭

 

-吶,我可以靠著你嗎?

 

三成重複和剛才一樣的動作

 

-吶,我可以抱你嗎?

 

當三成點頭後,發現有些不對勁,急忙要拒絕時,家康已經正面抱住他,頭棲在三成肩上,小小的啜泣聲從耳邊傳來,肩頭上開始感受到一陣濕潤的溫熱感

 

三成的手擱在半空許久,才默默地回抱住家康,並用手輕拍他的背部,像似無聲的安慰

 

三成回想起以前,自己曾經在對方面前掉過淚,像現在一樣

 

 

正當自己苦練武藝,卻遲遲未能有長足的進步,一時間他慌了手腳,秀吉和半兵衛對他的期待,無形地構築成一片高過天際的圍牆,他在無法跨越的無力感下,手下的刀刃更顯慌亂,有一次他揮刃時,刀卻從手中脫離,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直落地面

 

面對這樣的自己,三成感到嫌惡,尤其聽到秀吉拍著他的肩膀,說著:「別在意,繼續努力,三成」

 

逐漸加深的嫌惡感,幾乎壓垮他的理智,直到他不小心誤傷底下士兵時,握著刀刃的手,失去力氣般垂下,在地上傳來一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他踏著凌亂的步伐,快速地離開,直到沒有人的地方,才抱著頭跪下,聲嘶力竭地吶喊著

 

突然間,一雙手繞過他的肩膀,將他拉向溫暖的懷抱,他回過頭,發現是熟識已久的面孔,沒有輕藐地笑著,而是誠懇地對他說著

 

「你很努力喔,三成,我都知道」家康的笑容很溫暖,彷彿掃去一切的負面情緒

 

「但是這樣根本就不夠,根本就不夠」三成搖著頭,試圖甩去腦海中的安逸想法,自己還要更努力,才能回應秀吉大人的期待

 

家康溫柔地抱住三成,堅定地說著:「無論如何,我看得出來,你很努力」

 

「三成,你真的很努力」家康加重語氣,一如他堅信不疑的態度,家康感受到手臂有液體滑落,他不點破對方,反而抬起頭,看著一望無際的藍天,矛盾地說著

 

「三成,好像快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囉嗦!」

 

 

三成知道那個當下,他感到安心不少,因為有一個人可以依賴,並了解他內心的渴望是什麼

 

想要有一個人肯定他,僅此而已

 

對於現在家康毫不保留的情緒,他被這層難過感染,表情略顯哀傷,但心中卻有別種情緒正在悄悄地萌芽-被人信賴的喜悅

 

但此刻的三成並沒有發現內心的轉變,僅是將因哭泣而顫抖的那雙肩膀,彷彿要揉進懷裡似的,緊緊地抱住

 

(九)

 

無預期的,家康恢復了原狀

 

三成看著家康用手背拭去淚痕,並揉一揉紅腫的鼻子,釋懷地笑著說:「第一次哭到差點忘記要怎麼笑」

 

三成睜大雙眼,視線漸漸地往上移,發現頭上那對耳朵已經不見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如其來,三成不免愣住,而家康則在驚訝之餘,開始用母音進行發聲,並手搭在頭上,發現跟隨已久的耳朵已經消失

 

「恢復了,三成」家康欣喜地看向三成,直到有一樣東西映入眼簾,臉色瞬間僵住

 

三成查覺對方的視線定在自己上方,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遲疑地將手伸向頭頂,碰到某物體時,又驚愕地移開手,然後再次回到原處,耳朵正跳動著

 

沉默在彼此間喧囂著,一觸即發的氣氛,使家康不免冷汗直冒

 

「吶,三成?」

 

「三成,有聽到嗎?」

 

三成垂下頭,面容被瀏海遮住,家康彎下身想觀察其表情,卻對上一道冰冷的視線

 

「家康,你這個傢伙!」抬頭的瞬間,刀已出鞘,一道銀色弧光劃過家康眼前,家康急忙身子往後仰,額前的髮被風帶起,隱約的寒意使得背脊一陣發涼

 

三成咬牙切齒地吼著:「家康!!」

 

「三成,冷靜點」家康心有餘悸地呼出一口氣,發現對方的理智線趨近崩潰,只好一邊維持安全距離,一邊進行安撫

 

「你要我怎麼冷靜!」三成的那對耳朵宣揚般豎立起來,和眼下氣氛不符,家康忍不住噗哧一聲,轉而大笑

 

「笑什麼!?」三成扯動著嘴角,憤怒已逼近理智線,家康的回答,讓理智瞬間被吞噬

 

「總覺得這樣子有些可愛」家康坦承說出心中的想法

 

「可愛?」三成吊高著眉,擺刀的姿勢顯現出極大的壓迫感,他近似無情地說:「滋育出那些想法的腦袋,已經沒有思考的能力吧」

 

「住手啊!三成!」盛怒下的三成完全聽不進去家康的話,揮舞的刀似蜿蜒的蛇,張開血盆大口,直朝家康的咽喉咬去

 

家康身子往右一側,刀鋒在臉頰上切過一道血紅的印子,家康打向三成手腕,在此力道的衝擊下,刀子從手中掙脫,在地面上震起清脆的響音

 

彼此的面容近在咫尺之隔,正當三成要破口大罵時,話語已隱沒在對方唇中

 

家康扣住三成的腦勺,將對方拉向自己,加深這個親吻,三成瞪大的雙眸,閃過些許錯愕以及疑惑

 

直到強烈的窒息感占據整個感官,三成使盡力氣推開家康,並開始喘氣著

 

怒意被別的感情漸漸地取代,三成感到胸膛正躁動著,不斷加快的心跳,讓他不適地按耐住胸口,卻無法理解這樣的轉變是因為什麼

 

「對不起」家康一臉歉意,沒有解釋剛剛的舉動,反而淡淡地說:「明明就有過這種感覺,我不該笑你的」

 

家康抱住三成,在他耳畔訴語:「很不安吧,三成,我在你身邊,別怕」

 

三成抓住家康的衣袖,充滿疑惑地問著:「家康,你也是這種感覺嗎?在有耳朵的時候...」

 

「嗯?」

 

「這種心臟跳動到讓人喘不過氣的感覺」三成的臉頰就像因缺氧而脹紅著

 

家康突然加深擁抱的力道,不可置信地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三成」

 

三成睜著迷濛的雙眼,疑惑著家康的提問

 

「我剛剛吻了你,三成」家康臉貼著對方的臉頰,柔軟的觸感正微微發燙著

 

「吻?」三成想到那掠奪一切的霸道,才赫然意識到,這是不該在彼此之間存在的行為

 

「不討厭嗎?」彼此的額頭碰在一起,近在可以感受到呼吸的氣息

 

三成的氣息,明顯地絮亂了

 

三成摀著胸口,然後跪了下來,一臉難受地直搖頭

 

「不討厭...不,怎麼可能?」三成矢口否認自己已經意識到的事實

 

家康蹲下身,手端起三成的下巴,使對方的視線與自己相視

 

「再作一次確認,好嗎?」語畢,家康再度吻上那柔軟的唇,三成先是掙扎,卻始終沒有逃開那溫柔的監錮

 

(十)

 

-還是沒有恢復嗎?

 

-怎麼可能,用你那些蠢方法會恢復才奇怪

 

-明明油豆腐這方法是你先用的

 

-我才不是貍貓!笨蛋!

 

-狐狸也喜歡吃油豆腐啊

 

-完全沒有根據的事

 

-如果這情況發生在豐臣秀吉上的話,應該不會被發現,原本就很像猩猩了

 

-你想迎接永眠嗎?

 

-你捨不得的

 

-我有秀吉大人就夠了

 

-沒有人會抱你,親你,並對你說我愛你,這些是豐臣秀吉辦不到的

 

-不需要

 

-臉紅囉

 

-是被夕陽照射的緣故

 

 

 

-什麼?

 

-祈求勝利的繩子,拿來綁在刀上

 

-累贅的東西

 

-就把它當作是我,讓我一同承擔這片血腥

 

-有哪一場戰爭不會流血?

 

-希望最後染在上頭的鮮血,是我

 

-不懂你的意思

 

-沒關係,不用試著去了解,總有一天,我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你

 

 

-我不會讓你在我的視線範圍內死亡,所以好好地跟上我

 

-我答應你,哪怕你將我推開,我也會像那片陽光一樣,守護我們之間的牽絆

 

-夜晚就不理睬了嗎?

 

-你就是我唯一的日

 

 

 

「我愛你,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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