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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在眾人的祝福下,走進人生最美好的階段。

 

一張張微笑的面孔看著眼前這位身材嬌小,卻擁有十足自信的女性,將款式簡約的白色婚紗穿得別有風情,及肩的秀髮此刻盤起來,在髮型上別著以凜冽花朵為形象的髮飾,耳垂下的金色耳環隨著腳步規律擺盪,一條以鑽石為主體的項鍊掛在線條好看的頸部,將整體印象做了一個完美的融合。

 

蘇洛細瞇起眼,似笑非笑地望著這一切,這張表情在人群中,倒也不會顯得特別突兀。

 

蓋比拉著婚禮的另一位主角,像個小精靈踏到蘇洛面前。蘇洛端起裝著香檳的高腳杯,以送上讚美的姿態說著:

 

「妳今天真的很漂亮。」

 

蓋比嘴角上的弧度拉高了些,回應:

 

「你難得說好話。」

 

蘇洛挑起眉頭,挖苦地說:

 

「很高興你們終於在一起,我不用擔心世界上有另外兩個人失去更美好的未來。」

 

蓋比哼哼兩聲,說著:

 

「好啦,即使是彆扭的祝福也還挺動聽的。」

 

此刻,蘇洛轉移焦點,視線對上蓋比的丈夫,那雙蔚藍海洋般的清澈眼眸,像是觸碰礁石,盪出不懷好意的波形,他露出大大的笑容,說著:

 

「如果你們哪天相處不愉快,可以來找我談談。」

 

對方正張開嘴,蓋比搶先說道:

 

「別聽他的,他只會拉著你一起去找女孩。」

 

蓋比用足尖輕踢一下蘇洛後,便和丈夫一起轉而向其他人交談。

 

蘇洛搖晃酒杯,他想起以前他和蓋比也時常打鬧嬉戲,直到她遇見一位特別的男孩,他開始選擇周旋在許多女性身邊,用甜言蜜語填滿全部的情感生活,最後他接到蓋比寄來的郵件,隨手收到一個抽屜當中,而當他像是對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感到厭倦後,才打開了信封。

 

優美的字跡簡短寫下了邀請,蘇洛用手指滑過每一行文字,試圖回憶一些事情,卻發現腦海中的場景早已經模糊不清。

 

蘇洛為了要做確認來到蓋比的婚禮,一見到對方的那瞬間,他就懂了。

 

那位女孩非常特別,以至於他始終無法忘懷。

 

蘇洛把高腳杯隨手擇在桌子一角,獨留擦得透亮的杯子表面反射著現場,蓋比踮起腳尖親吻丈夫,周遭發出一聲驚呼,未喝完的香檳冒出細小氣泡,宛如呢喃一般。

 

一年過後,蓋比生下一名男孩。

 

蘇洛用單手抱起有半個人高的泰迪熊娃娃,選擇這份禮物的緣由來自於和他耳鬢廝磨一整晚的情人所給予的意見。

 

蘇洛站在蓋比的住所前,敲響了門,來者直接打開房門,緊接著露出誇張的表情,伸出右掌輕打一下蘇洛手臂。

 

「家裡多個男孩都快要沒地方放了。」

 

「真的?那我把它退掉。」

 

「我就是要收下,才煩惱要放哪,快進來吧。」

 

蘇洛走進房內,把泰迪熊娃娃放到一張沙發上,他看著蓋比從臥室裡邊抱出男嬰,精緻小巧的臉,擁有比羽絨還要柔軟的金褐色的頭髮,捲翹的睫毛下,眼珠靈活地轉動著,然後停在蘇洛的位置上,嘴唇微啟,因陌生人在場而呆愣住。

 

蓋比拍了拍男嬰背部,隨後一陣咯格笑聲伴在耳邊,蓋比吻了因笑容撐得圓滾的粉嫩臉頰,說著:

 

「我家的兒子可愛吧。」

 

蘇洛試探性的伸出食指輕戳男嬰小手,小小的手指馬上有力地握住大人的食指,蘇洛想要抽回手勢,可惜事與願違。

 

「這孩子以後一定是個大力士。」

 

蓋比側著頭想了一會兒,回應:

 

「真是這樣也還不錯,以後可以叫他多搬一點東西。」

 

蓋比用鼻尖蹭著男嬰的鼻子,男嬰再度發出笑聲,蘇洛把目光定在蓋比的身上,眼角餘光觀察四周,問著:

 

「你老公呢?不會真的跑了。」

 

「說到這個,我現在要出門接我老公,幫我照顧一下。」

 

蓋比迅速地把男嬰推到蘇洛胸前,蘇洛有默契地抱起男嬰,接著蓋比戴上墨鏡,走出門外之前,再度看了下蘇洛的方向,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蘇洛低下頭看著男嬰,相處一陣子後讓對方沒有先前的抗拒感,卻仍有下一秒會哭泣的趨勢。蘇洛找了空的位置坐下,讓男嬰坐在自己的腿上,兩手分別抱在男嬰腋下,接著輕抖起腿。

 

這種像騎馬般的體驗讓男嬰皺起臉,正當蘇洛以為對方要嚎啕大哭時,卻出乎意外地聽見笑聲。

 

他突然慶幸幾個夜晚前,和他相處的情人已經育有一男一女,她的經驗解決了這道難題。

 

他抱著男嬰以同樣的模式玩了一會兒,在他想著這項任務可以就此大功告成,像是被無形的魔鬼嚇到一樣,男嬰哇地一聲,淚水沾濕兩邊臉頰。

 

蘇洛的眉宇間壓出幾道皺紋,然後他才像意識到什麼,先抱起嬰兒,讓對方躺在沙發上面,自己則站起身,走進廚房打開一個個櫃子和抽屜,才終於在其中一個櫃子找到奶瓶和奶粉。

 

他先拿起水壺裝水,把水壺放到爐火上煮熱,水滾後立即熄了火,從冰箱中挖出一點冰塊直接丟進水壺裡面,以讓水溫降低,接著把奶粉倒了些到奶瓶中,把水壺的水徐徐地注入瓶內到一定高度後,他蓋回奶瓶的蓋子,像個雞尾酒師有格調地搖動奶瓶,讓奶粉完全地與水混合。

 

這個期間,男嬰的哭聲充斥在房間內,蘇洛拿著奶瓶重新坐回沙發,先倒了點奶水在手背上,確認溫度不會造成燙傷,然後一手抱起嬰兒,讓他枕在自己臂彎當中,一手則將奶瓶移到男嬰唇邊。

 

男嬰含住奶嘴,吸允奶水起來,當奶水慢慢地變少,男嬰又像噎著一樣緊閉雙唇。蘇洛仔細地查看男嬰的狀態,他可不想在蓋比回來後,自己需要以死謝罪。

 

蘇洛憑著依稀的印象讓男嬰和自己面對面,身子微微地向後仰,讓對方躺在胸膛上,小小的頭顱則是枕在頸窩間。蘇洛輕拍起男嬰的背部,約莫有一分鐘,男嬰打出一個響嗝。

 

蘇洛鬆了口氣,他把嬰兒抱起來,拉出一個手臂的距離,那張小臉再度露出笑顏,他也不禁回以微笑,對小孩子的反覆無常感到釋懷,就在此時,房門被打開來,蓋比和丈夫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房內,蓋比用現場的物件判斷出剛剛的情況,因此說道:

 

「看來你也滿有帶小孩的天賦,以後來多幫我。」

 

蘇洛望了一下進門的兩人一眼,反射性地勾起了嘴角,回答:

 

「敬謝不敏。」

 

蘇洛把嬰兒抱回蓋比的懷中,然後赫然驚覺自己還不知道男嬰的姓名,問道:

 

「對了,這個小傢伙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跟你講嗎?他叫伊利亞。」

 

===

 

夏日午後,陽光斜躺在草皮上,隨風蕩漾出迷人的光輝,蘇洛穿上較為休閒的服裝,原本總用髮油梳得整齊的頭髮,此刻也僅是用手隨意地分出髮線。

 

蘇洛向上盯著在樹上攀爬的伊利亞,然後輕喚:「小傢伙,快下來。」

 

伊利亞揮舞著小手,與蘇洛的提醒背道而馳,逕自地繼續往上爬。

 

自從伊利亞出生後,蘇洛常會幫蓋比帶下孩子,而通往此結果的原因有三。

 

第一、蓋比的先生因為工作的需求,時常前往他地,幾乎交由蓋比在顧小孩。

 

第二、蓋比不是屬於能在固定地點生活的人,即使身為人母,她偶爾也想要追求生活上的刺激,享受下奔放的自由。

 

第三、蓋比不放心把小孩托給保母,但是蘇洛是個例外。

 

蘇洛一邊回想,一邊心中發起牢騷,想著:

 

『我也不適合這一份活啊。』

 

但是隨著次數累積,蘇洛愈做愈熟練後,他也不免認命地閉上嘴哼哼兩聲。

 

蘇洛看著伊利亞的身影縮成一個手掌般的大小,對方坐在粗幹上面,兩條小腿凌空擺盪,這讓他不由得頸肩冒出冷汗,聲線不穩地說:

 

「伊利亞,快下來。」

 

伊利亞向下瞟一眼,隨即重回視線原在之處,以地平線為中介,分隔出碧藍的寬闊和翠綠的無垠,那是一幅任誰看了都會心胸開闊的自然風光。

 

唯獨蘇洛在底下雙手交叉於胸前,來回踱步。

 

最後,蘇洛刻意對伊利亞喊著:

 

「伊利亞,你媽回來了。」

 

聲音音量和先前的叫喚相比幾乎是差不多,卻成功地吸引伊利亞的注意,他先將單腳跨回樹枝上,用手撐著樹枝,身體向前傾斜,以趴附的姿態準備爬回主幹部分。

 

蘇洛全程行注目禮,不敢有著一絲大意。

 

然而他的擔憂下一秒成真了。

 

伊利亞在試著將腳踏回主幹上時,一不小心踩空,身體瞬間滑落下來,他趕緊抓住旁邊的枝葉,呈現被吊著的狀態。樹葉沙沙作響,似乎將要遠離枝幹,隨著地心引力墜落。

 

蘇洛不知道他該要爬上樹去救伊利亞,或者留在原地,避免對方掉下來時,至少能有人在下面接他。兩個完全相反的動作指令,讓他的腳步釘在地面上,只能向上眺望。

 

他決定先按兵不動,觀察伊利亞的動靜。

 

伊利亞並沒有因為害怕而放聲大哭,他只是試著擺盪身軀,讓腳能夠重新勾回主幹,可惜前後試了幾次,都是徒勞無功。

 

力氣漸漸地從手指流失,伊利亞已經感受不到樹皮的粗糙觸感,只覺兩條手臂無法自己地抖動著。

 

一下就好。伊利亞想著,稍微舒展手指,便能恢復狀態,然後把身體給擺盪過去。

 

伊利亞試著輕抬起指尖,但是不知怎麼,卻是雙手掌心脫離枝幹,身體呈直線往下墜落,高速讓心臟發涼起來。

 

伊利亞緊緊地閉上眼睛,直到他撞上一個溫熱的物體,隔著衣服布料傳來的體溫熨得他的臉頰發燙,他才又睜開了眼眸。

 

蘇洛躺在草皮上面,不顧一切來接人的結果,他先被伊利亞的重力壓得差點往前傾倒,為了避免壓到伊利亞,用盡全力地讓身體轉了半圈,背部向後倒下,讓伊利亞靠在自己的胸膛前。

 

他的衣服變得凌亂不已,甚至沾上泥巴,他痛得乾咳了幾聲,馬上又掛上往常的笑容,一手拍著伊利亞的背部,一手輕按對方腦袋,說著:

 

「沒事就點下頭。」

 

伊利亞睜大了眼睛,當他終於意識到方才經過的一切,雙手緊緊地抓住蘇洛的衣衫,用力地把淚水蹭到蘇洛的衣服上。

 

「不是這種點法,唉。」

 

蘇洛繼續安撫胸前的人,他回想著,即使和伊利亞相處有段時間,對方也已經是能稍微聽懂言詞的年紀,但是多數時候,伊利亞只用近似無神的目光去做交流,讓他常摸不著頭緒,在意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哪個步驟,他甚至試圖找尋記憶中小時候的自己,但是卻浮現出一個小孩穿上正式的制服,扶起一位女士的手親吻的畫面。

 

蘇洛馬上打消這層想像。

 

所以當他看著伊利亞袒露情緒,終於安心了不少。

 

事後,他替伊利亞泡了杯牛奶,並且千叮嚀萬交代要伊利亞隱瞞此事,畢竟他可不想被蓋比擰著耳朵,聽著對方像個老媽子教訓自己。

 

他不經意地想到一個老掉牙的笑話,一個男孩喜歡一名女孩,女孩和別的男孩在一起,旁人要男孩別等了。

 

「總會有分手的時候。」

 

女孩和那名男孩走入了教堂,旁人再次勸說男孩,去尋找下一段感情。

 

「總會有離婚的時候。」

 

最後,女孩成為人母,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樣子也沒有讓當年的男孩有放棄的意願。

 

「總有一天,她的先生會老去,她的孩子會長大,當她再次單獨一人,我可以陪陪她。」

 

笑話到此為止,當初蘇洛剛聽完時,不禁抿嘴微笑,但是現在,他有點擔心這個笑話會發生在現實生活中。

 

===

 

「蘇洛。」

 

蘇洛循著聲線轉動視線,身高到他腰際的伊利亞,雙手擱在大腿旁邊,站在他的背後,那雙猶如礦石質樸卻挾帶美麗結晶的眼睛望著蘇洛,纖長的睫毛時不時上下搧動。

 

伊利亞並不是個沒有禮貌的小孩,但是面對蘇洛,他拋開常見的叔叔、哥哥,直用姓氏叫喚。

 

蘇洛猜測可能是伊利亞小時候都聽蓋比這樣喊著自己,久而久之,也習慣這樣的稱呼方式。他本人對此並不以為意,僅有一次,伊利亞說出的話讓他噗哧出聲,甚至讓他連忙地用手擦了擦可能噴到對方臉上的口水。

 

「我要嫁給蘇洛。」

 

蘇洛確信這句肯定是在蓋比和丈夫鬧脾氣時說出的氣話,又不湊巧被伊利亞聽見。

 

當時的蘇洛故作凝重地說:

 

「小傢伙,如果以後再說這句話,我就把你帶走,讓你不能跟你媽媽一起生活。」

 

伊利亞扭開頭,三步併作兩步跑回房間。

 

「蘇洛!」

 

現實中的伊利亞又再度叫了一聲,蘇洛回過神,兩人僵持一陣子,後者才開口問:

 

「怎麼了?」

 

「媽媽邀你一起去海邊玩。」

 

「嗯哼。」

 

他已經預期到接下來的劇情是他搬著一大堆要用到的東西上車,蓋比坐在駕駛座上飆車,他和伊利亞一同坐在後座,以防出意外時,前者還能伸手護住後者肩膀,避免一頭撞上前方椅背的情況會發生。

 

即便如此,蘇洛並沒有拒絕的理由。

 

「男孩們,抓好了。」

 

蓋比踩下油門,方向盤迅速地打向右邊,車尾往左劃出一個絕妙的弧度。

 

那猶如有人在背後追殺的驚險場景,發生在一條寬廣的街道上面,而且由於是在郊區,前後放眼望去都沒有另外一台車。

 

蘇洛下意識地伸手護在伊利亞的前方,卻被對方一個巴掌打下。

 

「小傢伙?」

 

「我不想跟你套近乎。」

 

「什麼意思?」

 

「你不是我的爸爸。」

 

伊利亞選擇用手抓住安全帶,頭則轉到一旁。蘇洛先是訝異伊利亞的回答,細想之後表示理解,畢竟對於伊利亞來說,自己始終是一個外人,而他的存在也就代表著父親不會在現場的事實。

 

蘇洛打算這次過後拉開他和蓋比一家人的距離,就算他自以為藏得很好,也不代表不會產生影響。

 

蓋比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詭異氛圍,車窗外的景致快速度地向後移動,偶爾車體大幅度地左右擺盪,讓伊利亞因為重力壓向蘇洛,前者不客氣地推開蘇洛,瞬間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蘇洛站在岸邊,海水挾帶著細軟的沙子滑過腳趾之間,水溫沒有碧藍色的冷感,反而像是洗澡水般,讓人覺得暖活舒暢。

 

蓋比和伊利亞正在海中遊玩,蓋比換上黑底圓點的連身泳裝,背部採挖空的設計,姣好的身材一覽無遺。

 

 

蘇洛不得不把焦點放在遠方海平面上,彷彿那邊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去深究。

 

「蘇洛,不要像塊人形看板一樣,何況你又不能真的當衝浪板來用。」

 

蓋比向蘇洛招手,得到後者一個兩手一攤的回應。

 

「就這樣靜靜地欣賞風景也是別有一番趣味。」

 

「你要趁年輕的時候享受晚年樂趣,我也不反對啦。」

 

蓋比無趣地噘起嘴,她把海水撥起來,一道白色水花灑在伊利亞的身上,伊利亞不甘示弱地回撥過去,蓋比的頭髮因為浸濕而坍塌下來。

 

蓋比用手指將貼在前額的髮絲往耳後方向一勾,接著笑出聲來。

 

蘇洛有點後悔自己沒拿相機記錄下這一刻。

 

當蓋比上岸時,伊利亞仍然逕自地游泳,蘇洛想到早上對方還鬧脾氣,不禁懷疑是自己站在岸邊的緣故,對方才選擇繼續與海水為伍。

 

蘇洛刻意坐了下來,夕陽漸漸地沒入海水中,餘暉將海平面染成一片橘紅,伊利亞那淺褐色的頭髮,多了燃燒似的色彩。

 

雖然這樣形容男孩有點奇怪,不過伊利亞真的是個漂亮的孩子,五官端正,身型修長,眼神中又時常透出一股倔強,那種不會輕易向他人示好的氣質,反而使他更加迷人。

 

蘇洛思考的同時,已經換回服裝的蓋比從他身後推了一把,讓他嚇得肩膀一縮。

 

「什麼事情想得那麼專注?」

 

「沒事。」

 

總不能說他剛剛把她的孩子上下打量一番,蘇洛心中咋了下舌。

 

「你幫我叫下伊利亞,我去把車開過來。」

 

「還是我去開車?」

 

「不用了,你快跟伊利亞培養好情感比較實在。」

 

「嗯?」

 

「伊利亞的父親往往不在家裡,作為一名男孩,難免有些寂寞對吧。」

 

蓋比眨了眨眼睛,接續說著:

 

「伊利亞是個好孩子,你就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蘇洛一聽完後,回道:

 

「我一向大人有大量。」

 

「是嗎?我只看到兩個小鬼隔著海岸線在做拉鋸戰。」

 

蓋比輕抬下巴,示意伊利亞的位置,接著轉身離去。

 

蘇洛用掌心舒緩方才處在壓力下而刺得發麻的頸肩,他早就知道蓋比不簡單,強悍美麗,又帶點女性特有的溫柔。

 

所以他在意她。

 

蘇洛站起身來,拍掉沾在褲子上的沙子,他不像以前直接用呼聲叫伊利亞回來,而是踏向水中,直到水深過腰以後,才改換成泳姿游到伊利亞的附近。

 

是男人還是要正大光明,決一勝負。蘇洛想著,但是他沒想到兩人的年紀相差甚遠,這場比賽早就有失公平,即使贏了也不太光明磊落。

 

伊利亞用眼角餘光察覺蘇洛以一個剛好比他略快的速度從旁超越過去,挑釁意味濃厚,伊利亞加大手腳擺動的幅度,試圖追上蘇洛。

 

然而每當伊利亞快追上他前,就被蘇洛輕易地甩在身後。

 

伊利亞開始覺得焦躁,再度加強踢水的力道,突然,一陣強烈的劇痛從腳底襲及全身,他的腳抽筋了,他用手用力地拍打水面,阻止自己沉進水裡,可惜水面依舊淹過他的口鼻,每咳出水的同時,又吸進更多的水。

 

水壓把他拖入水底,仰起頭仍可以看見光線折射進來,但是無論他的手向上伸得筆直,卻依舊無法穿越水層。

 

他快死了。他想。他捨不得他現在擁有的一切,爸爸、媽媽,隨著記憶流轉,他驚覺有一個人始終在他的身邊。

 

一個梳著整齊髮型,穿著好看服裝,臉上總是掛著微笑,卻在自以為沒人看見的空檔,擅自露出像是當他不小心被刀片割傷,從刀面上反射出的表情。

 

他覺得很奇怪,而不免在意著。

 

伊利亞的意識快要隱沒黑暗當中,他用唇形喊了一聲記憶中那個男人的名字:

 

『蘇洛。』

 

此時,一條手臂環過他的腋下,將他拉出水面,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感受到一陣涼意。

 

伊利亞迷迷糊糊地被蘇洛拖上岸,蘇洛輕拍伊利亞的臉頰,發現伊利亞始終沒有給予回應,他俯下身直接口對口,將氣體送入伊利亞的肺部。

 

伊利亞被動地咳出水來,身體的疲倦感逼得他來不及叫住蘇洛,便陷入了沉睡。

 

在夢境中,伊利亞和蘇洛並肩而坐,蘇洛一邊端詳手中的藝術品,一邊發出讚嘆。伊利亞不解地問道:

 

「這有那麼好玩嗎?」

 

「用好玩形容不太對,但是我的確是樂在其中。」

 

「那會比和我在一起有意思嗎?」

 

蘇洛隨手就把藝術品擺在大腿上,回道:

 

「你這是在吃醋。」

 

「吃醋?」

 

「你長大就會知道了。」

 

「那你也會吃醋嗎?」

 

「很早就不吃了,醋都發酵變為酒精,現在改成偶爾小酌一番。」

 

伊利亞看見蘇洛又露出受傷的表情,他想伸手撫摸男人的臉,並且在對方的額上落下一吻,正如同他母親會對他做的一樣。

 

但是一個場景轉換,水壓牽制他的四肢,壓迫他的胸膛,讓他從口鼻間吐出大量氣泡,神色開始變得渙散。

 

『救我!蘇洛!救我!』

 

他猛然地睜開眼睛,背部被汗水浸溼成一片,他坐起身,一臉驚魂未定,蘇洛從門口走進來,詢問:

 

「你剛剛叫得很大聲,有哪裡痛?」

 

蘇洛在伊利亞床邊坐下,拍拍對方的背,接著皺起眉頭地說:

 

「我去幫你拿件衣服。」

 

正當蘇洛要站起身,伊利亞握住蘇洛的手腕,惹得後者不解地側過頭。

 

「暫時不要離開這裡。」

 

「我只是去拿件衣服,很快就會回來。」

 

「不要,我連一刻都不想等。」

 

伊利亞緊抱住蘇洛,讓對方幾乎是不能動彈半分。

 

蘇洛原本還試圖拉開伊利亞,他不是做不到,尤其眼下對方又是如此虛弱,但是他最後還是放棄了,任由他的腰際被人扣住。

 

「好好,我不會走的,至少先放開我一下,讓我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

 

伊利亞不情願地退離蘇洛身邊,但是仍抓緊蘇洛兩邊衣袖,蘇洛如他所言,稍微挪動身軀,兩人面面相覷,蘇洛率先打開話題。

 

「伊利亞,你不放開嗎?」

 

被提問的人像隻逗弄毛球,結果前爪卻被毛線勾住的貓,睜著渾圓的雙眼,望著蘇洛,不發一語。

 

蘇洛沒有辦法,只能按住伊利亞的肩頭,把對方壓回床上,自己也跟著躺下來。

 

「在你媽媽回來前,我哪裡也不會去。」

 

「媽媽呢?」

 

「她先回家一趟拿些東西。」

 

伊利亞這時候才仔細地觀察四周,周圍的佈景不是熟悉的環境,一張床鋪旁邊放個一個木質櫃子,窗簾被拉起來,無法分辨是白天或黑暗,消毒水的氣息連同男人所使用的木質香水一起盈滿鼻腔,兩種味道混搭在一起,感覺不太好,伊利亞將鼻子更加靠近蘇洛,想要藉由香氣沖淡氯味。

 

當他專注眼下這個動作,他隱約地想到蘇洛身上偶爾會帶點香甜的味道,茉莉的芬芳、玫瑰的濃郁、檸檬的清新,以及一些分辨不出,不過同樣好聞的味道,他的媽媽身上也有這種香氣。

 

然而不同的是,同樣氣息出現在蘇洛的身上,只會讓他煩躁。

 

伊利亞扯住蘇洛的衣服,額頭印在對方的胸膛上,彼此體溫接觸的地方,熱度漸漸地攀升,但是那不致於讓人難受,彷彿寒冷的夜晚降臨時,躺在壁爐旁的沙發上,膝上蓋著毛毯,火柴吱呀地蹦出聲響,爐火驅逐室內的冷意,在眼皮上留下一片令人安心的微光。

 

伊利亞睡著了,但是手指仍然輕輕地掛在蘇洛的身上。

 

===

 

過了幾個四季,歲月沒有在蘇洛的外表留下痕跡,他就像不會老一樣,但是和過去比起來,他不再和許多女性維持曖昧關係。

 

他習慣獨自一人在房間品嘗美酒,或者走到間美術館,慢條斯理地泡上一下午。

 

他和蓋比的互動漸漸地變少,偶然間他得知進入青春期的伊利亞常常惹事生非,雖然仗著身體高大,在打架上佔盡各種便宜,但總有不幸掛彩的時候,一次伊利亞的衣服沾滿血汙,無聲無息地站在蘇洛家門口,把正準備要出去的蘇洛嚇得全身僵直,過了半晌,才拉過伊利亞的手,走回家中。

 

蘇洛從房間拿出一條乾淨的毛巾沾濕,走向已經坐在位置上的伊利亞,開始擦拭掉對方肌膚上的褐色血塊,同時詢問:

 

「你有哪裡受傷嗎?」

 

「應該沒有,身上的都不是我的血。」

 

蘇洛搖搖頭地喃喃自語:

 

「你這紅色恐怖。」

 

伊利亞沒有回應蘇洛的評語,接續說道:

 

「除了頭部被人用木板劃過而已。」

 

「我看看。」

 

蘇洛將毛巾重新洗淨後,一邊拿起毛巾小心擦拭臉頰,一邊湊近目光仔細查看,當伊利亞因為吃痛小聲地倒抽一口氣,蘇洛眼見毛巾染上了鮮豔的紅色,他的手像是感應對方的傷口開始小幅度地顫抖。伊利亞的眉尾部份有一小塊撕裂傷,血珠不斷地冒出。

 

「你這傷口要去醫院去做處理。」

 

「我不要去。」

 

「但是放著不管會很糟糕。」

 

「我不想讓家人擔心。」

 

「既然這樣,你就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總之我不會去。」

 

伊利亞沒有移動腳步的跡象,蘇洛對著空氣捶了一下,說道:

 

「我只知道大概步驟,錯了事後不要後悔。」

 

「我知道了。」

 

 

蘇洛家裡沒有藥用酒精,所以他拿了瓶威士忌作為替代,同時取過紗布、棉花、膠布、小刀、細針和線,裝在鐵盤上面,他倒了點威士忌到棉花上,然後用其清潔傷口,在過程中,伊利亞咬緊牙關,一副隨時會爆發的樣子,但是終究忍了下來。

 

蘇洛把用過的棉花擇到鐵盤一角,將線穿過針口,接著問道:

 

「你需要先喝點酒嗎?」

 

「不用。」

 

「我可能需要些。」

 

「你做料理不也有把動物剖開,香料塞進去後,然後縫起來的經驗。」

 

「謝謝提醒,你讓我以後對這些食譜產生陰影。」

 

蘇洛做了個深呼吸,開始縫合傷口,有好幾次他想停下動作,卻強迫自己繼續手下作業,避免伊利亞的痛苦延長。

 

伊利亞單手握住自己的大腿,手指幾乎快要嵌進肉裡,終於蘇洛完成最後一針,用小刀剪掉多餘的線,把紗布蓋在縫合處上,用膠布做固定。

 

伊利亞確認完傷處後,身體完全放鬆,背部陷入柔軟的沙發中。

 

「要打個電話給你媽說你暫住我家。」

 

「我打就好。」

 

「你剛剛有這麼客氣就好。」

 

「我只是不想讓你打這通電話。」

 

「你對你媽的獨佔欲也太強。」

 

「不光是這樣。」

 

蘇洛挑起單邊眉毛,哼了一聲,語氣透漏絲絲疑惑。伊利亞站起身,拿起話筒,撥動輪盤,在接通後,簡單地交代下狀況,或許話筒另一頭的蓋比說了有趣的話,伊利亞露齒而笑,全身頓時散發人畜無害的氣質。

 

如果是現在才進場的人,肯定會被伊利亞的笑顏吸引,但是對於蘇洛而言,他只覺得看見一頭前一秒張牙舞爪的野獸,瞬間換了張臉,這種反差讓他彷彿被無形的風掃到,打了個冷顫。

 

伊利亞掛掉電話,和蘇洛對上視線,問道:

 

「你剛要出門做什麼?」

 

蘇洛覺得這句問話帶點試探的意味,最後他決定老實回答。

 

「原本想去買些日常用品,不過看來只能明天再去。」

 

蘇洛有種回答對的感覺,那潛伏在伊利亞身上不好的氛圍一消而散,他不禁好奇錯誤的選項會是什麼,當然這不代表他有興致去挑戰對方的神經,尤其是在伊利亞的體態早就高過自己的前提下。

 

「你早點去休息,床鋪給你,我睡沙發。」

 

「蘇洛。」

 

伊利亞帶著磁性的嗓音像是縈繞在耳朵旁,驚得蘇洛身子一直。

 

小時候的伊利亞也是這麼叫他,但是童年的他,聲音青澀,像女子般高昂,他聽聽也就習慣了。

 

不過現在,他有些不適應,連帶動作都像忘記上油的機械般一拐一拐。

 

「怎麼了?」

 

「為什麼之後都不來我家?」

 

「也沒什麼,正常情況下,也不會有一個人沒事就往別人家跑。」

 

伊利亞瞪著蘇洛,似乎不滿意這個回答,蘇洛只得再作補充。

 

「再說你老爸不也回來了,身為一個男人,看著一個陌生男子在自己家周旋,不是挺讓人心煩的。」

 

「你對我來說不算陌生人。」

 

「那算什麼?」

 

伊利亞的嘴唇開開合合好一陣子,他洩氣地甩了下手,然後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不做回應。

 

蘇洛不曉得伊利亞在生什麼悶氣,單純針對前面話題做了一個結論。

 

「如果你想找我,我都在這。」

 

「所以?」

 

「不用理由,想來就來,反正我還挺喜歡你。」

 

伊利亞的耳朵刷地一下變得通紅,喊著:

 

「不準對我調情。」

 

被警告的蘇洛,一臉莫名其妙,回答:

 

「你又不是女人,我對你調情做什麼?」

 

伊利亞悻悻然離開了蘇洛的視線範圍,蘇洛單手插在腰上,空下的手摩娑下巴,接著聳了聳肩。

 

===

 

雨幕模糊了街景的輪廓,世界變得像是水彩畫般,僅僅色彩不再斑斕,取而代之是濃淡不一的灰色色塊遍布其中,筆觸透露出深沉的氛圍。

 

伊利亞敲響蘇洛的家門,無人回應,當他站在門口好一陣子,一股油然而生的莫名情緒迫使他移動腳步,在街上尋找蘇洛的身影。

 

溼透的衣服貼在肌膚上,雨水打在身上,猶如針刺一樣,伊利亞左右移動著視線,他嘗試呼喚蘇洛的姓名,字句被雨水無情地打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圈圈的漣漪。

 

能聽見的聲音只剩下單調的唰唰雨聲。

 

寒冷漸漸地剝奪身體的主控權,讓他的步伐緩慢下來,他穿過一個個街道,可惜依舊遍尋不著。

 

雨勢大到稍不注意就會迷失方向,他決定先回蘇洛的住所,他再度敲響門,沒有期待中的回應,他不死心地轉動門把,門意外地沒有上鎖,就這麼被打開來。

 

伊利亞踏進來,把不停滴水的外套丟到一旁,他審視四周,室內布景和往常無異,一張低調卻不失華貴的地毯,上頭擺著幾件木質家具,剩下的空間全被藝術品佔據,像是女性的珠寶盒,各自在自己的位置彰顯美麗。

 

伊利亞繼續前進,在走廊深處發現一個別間,他推開虛掩的房門,有別於前面的精緻裝潢,一個僅需要走四步就能走到底的空間,一個畫架兀自地坐落在中間,上面有著一幅稱不上佳作的作品,畫面上有幾個用力甩動畫筆所造成的藍色噴墨,過溼的顏料因重力滑落下來,劃下一道道的藍色軌跡。

 

誰在哭泣。這是率先閃過伊利亞腦海中的念頭。

 

這時,伊利亞垂下了視線,終於在房間的一角,看見蘇洛蜷曲身體躺在地上,身體有規律地上下起伏。

 

呢喃聲從齒間洩漏,說著:

 

「我愛妳。」

 

伊利亞蹲下身,四指深入蘇洛的髮絲中,指腹試著撫平額頭因情緒堆積的皺紋。

 

伊利亞不知道他出生前,蘇洛和他母親有著怎樣一段過去,從母親的隻字片語中,他相信兩人是很要好的朋友。

 

但是蓋比對於蘇洛的感情,並不像蘇洛那般深情。

 

現在的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妒忌。

 

所以他討厭蘇洛看著母親的視線,討厭蘇洛說著那些情史。他把這些不滿全部發洩在他人的身上,所以開始疲於打架,當然前提是對方先過來挑釁。

 

他想要好好地去愛眼前這個男人。

 

蘇洛迷糊地睜開視線,認出伊利亞之後,隨即嘴角彎起弧度。

 

「你怎麼進來的?」

 

「門沒有鎖。」

 

「還好是你先發現。」

 

蘇洛坐起身,和伊利亞的目光平視著,打趣地說:

 

「不然少掉幾件珍品,我會傷心的。」

 

蘇洛微笑地說出自己會心碎,這使伊利亞無法順著對方的話接下去,他攬過蘇洛的肩膀,把蘇洛用力地抱在懷中。

 

 

蘇洛這個時候才發現伊利亞渾身濕冷,身體帶著雨水特有的酸楚氣息,他沒有細想前因後果,直接回抱伊利亞,只在意要把一些體溫傳給對方。

 

===

 

「你覺得這件怎麼樣?」

 

「不怎麼好。」

 

「這件?」

 

「毫無格調可言。」

 

「那這件?」

 

「... ...」

 

「很好,不好意思,剛剛試的我全拿了。」

 

伊利亞看著蘇洛對店員示意,先不提對方買衣服磨磨蹭蹭,而且到頭來也沒有採納自己意見。

 

伊利亞噘起下嘴唇,蘇洛見狀一手插進褲管口袋,一手手心向上往外一攤,輕晃下巴地說:

 

「別這樣,我也是有好好接收你的建議,只是我們兩個喜好真的不在同個檔次。」

 

「你如果肯嘗試一次,我相信會更好。」

 

「當我一絲不掛,所有經典款式都被燒光時,我考慮。」

 

蘇洛接過店員已經摺好裝袋的衣服,單手搭在伊利亞的腰際,稍微使勁地把對方推離店內。

 

廣播撥出來的沙啞歌聲流淌車內,隨著車子行徑,一盞盞路燈落下的昏黃色溫,時不時打亮蘇洛的臉龐,濃密的睫毛篩下淡淡的陰影,那雙倒映街景的眼眸,彷彿裝進了整片星辰撲朔閃耀。

 

伊利亞放慢油門的速度,他沒有向蘇洛搭話,近似靜謐的氛圍中,耳膜盡是心臟跳動的鼓譟聲,手心微微地冒出汗,他假裝要拍掉肩膀上的灰塵抹去液體。

 

即使是刻意延長的車程也終有結束的時候。

 

車輪戛然而止,蘇洛踏出車外,他的雙手交疊在腦後,伸了個懶腰,剪裁合適的西裝更讓底下包裹的壯碩身材一覽無遺。

 

緊接在蘇洛腳步後的伊利亞,順手整理一下衣領和衣袖的部分,兩人並肩走進一家外觀採黑色線條狀設計的飯店,每個樓層的窗型外圍都刻有精美雕飾,從中透出的暖色系燈光,使飯店呈現出一種低調奢華之美。

 

 

建築物的內部,一座舞池呈現在兩人的眼前,屋頂上懸掛著一盞價值高貴的水晶燈,經由不同角度折射而下的光線像是不停地散落的亮片和金粉,把這一切點綴更加璀璨。

 

穿上上流服飾的名媛們盈著一張笑臉,蘇洛反射性地露出微笑,伊利亞的臉色卻暗下來。

 

這場舞會的主角,蓋比和她先生從迴旋樓梯緩緩地走下,蓋比向蘇洛他們招招手,讓先生去應付交際應酬,自己則走向兩人身邊。

 

「二十周年快樂。」

 

「有那麼久了嗎?」

 

「你看我旁邊的小傢伙都長得像一頭大熊。」

 

「你們好好玩吧,這家設備滿高檔的,吧檯、沙龍、遊戲室應有盡有,不過在這之前,先陪我跳一場舞。」

 

蓋比拉過蘇洛的手,蘇洛一碰到蓋比的小巧手腕,情不自禁地摟緊她,像是要鎖住這美好的時刻般,他們的舞步合成一個和諧的動作,暗示著兩人即使各自擁有自己的生活,默契卻不會因此被瓦解。

 

蓋比的笑臉如此地動人,但是卻讓蘇洛有種擁抱月光,明亮卻冰涼,他的心漸漸地癱了。舞步並不受心情的影響,每個落點都十分的到位,旁人的目光被兩人優雅的合跳吸引,也包括伊利亞,目不轉睛地望著這一切。

 

當音樂演奏到最後一個音符,蘇洛的理智麻木了,他湊近身,唇幾乎要碰上她的紅唇,一隻手有力地拉過他的衣服後領,伊利亞的眼神飽含慍氣地瞪著他,走過眾人訝異的驚呼聲,把蘇洛連提帶拖地扯出舞池外。

 

蘇洛想不到一個好理由去搪塞伊利亞,剛剛他的舉動表現太過明顯,他被伊利亞拖到飯店的戶外空間,一座泳池映入眼簾,周圍典雅的建築物身影,融入水色當中,燈光在水面上暈開,隨著波紋載浮載沉。

 

伊利亞轉過蘇洛的身軀,兩人面對面互視著對方,伊利亞緊緊地抓住蘇洛的胳膊,蘇洛像隻被剝奪展翅自由的鳥兒,茫然地望向伊利亞。

 

兩人的距離近到隨時落入彼此的臂彎當中,伊利亞用彷彿要咬住男人咽喉的音量吼道:

 

「你都做些什麼!?」

 

「她是我媽媽,你不該對她有這種感情!」

 

「你以為我都沒有發現嗎!?」

 

「混蛋!」

 

伊利亞的額頭頂著蘇洛的額頭,兩人的鼻頭因為距離磨蹭在一起,每當蘇洛有往後退的趨勢,伊利亞便硬生生地阻止對方。

 

「可是,」伊利亞鬆開緊錮蘇洛的力道,取而代之,溫柔地擁抱住蘇洛,掌心輕撫背脊 ,下顎靠在對方頸間,沉聲地說:

 

「我喜歡你。」

 

「... ...Fuck。」

 

蘇洛的手臂向外地撐開伊利亞的懷抱,往後退了一步,神色錯愕地說:

 

「見鬼了,今天是愚人節嗎?」

 

「誰會把告白當玩笑!?」

 

伊利亞惱羞成怒地反駁蘇洛,這讓後者更加不知所措。

 

「不對,你、你喜歡男的?」

 

「不知道,我從以前到現在就只有喜歡你。」

 

「抱歉,你讓我理理思緒。」

 

蘇洛隻手按在自己的腦門上,空下的手往前伸直,阻止伊利亞的逼近。

 

等等,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他和伊利亞的關係要去正名的話,頂多就是叔叔和姪子那種感覺,怎麼會... ...

 

蘇洛越想越覺得混亂,身體不停地向後退,完全沒有注意腳後已經接近池邊。

 

當他一個踩空,身體向後仰時,伊利亞抓住蘇洛的手腕,想要拉對方一把,卻反而被拖向前。

 

水面瞬間濺起一個大水花,兩人反射性將頭仰向光亮處,然後雙腿蹬直,衝出水面。

 

「哈。」

 

泳池的深度不深,僅蓋過兩人的胸口位置,蘇洛想到伊利亞曾經逆過水,擔心對方會對水產生恐懼,急忙地尋找對方。

 

伊利亞像個沒事人站在池中,水珠順著髮梢滴了下來,他專注地看著蘇洛,那種眼神像是要把世界隔開一樣,僅僅留下他和蘇洛。

 

蘇洛說不出話。伊利亞趁蘇洛尚未注意時,走近對方身邊,雙手捧住蘇洛的腦袋,親吻那下一秒吐出一連串單音節的地方。

 

===

 

蘇洛和蓋比坐在戶外的咖啡廳,兩人隔著一張桌子,前者鄭重地做出道歉,後者對方只是揮揮手,一副隨他去吧的樣子。

 

「還有,蓋比,有一件事必須要告訴妳。」

 

「你終於跟伊利亞在一起這件事嗎?」

 

蘇洛不合宜地身子往後一倒,隨即彈了回來,有點埋怨地對蓋比說道:

 

「你在知道時,就該糾正他。」

 

蓋比暫時撇開視線,嘟起嘴巴,然後回過頭反問著蘇洛:

 

「為什麼要?有什麼不好嗎?」

 

「問題不在這裡。」

 

「反正你不想接受伊利亞,直接拒絕他就好,跟我講沒用。」

 

「蓋比。」

 

「嗯?」

 

「我喜歡你。」

 

「我知道。」

 

蘇洛說出口的瞬間,整個人輕鬆了不少,梗在心頭上的刺彷彿不曾有過一般。

 

蓋比凝視蘇洛,拍了下掌,說著:

 

「那你能接受伊利亞了吧。」

 

「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我家兒子又高又帥,你有什麼不滿?」

 

「是沒有,但是... ...」

 

 

就在兩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時,伊利亞從遠處的街角現身,蘇洛馬上站起了身,很失禮地選擇逃跑。

 

蘇洛被伊利亞追著,他實在無法丟出一句冠冕堂皇的話語拒絕對方,畢竟今天角色換成是他,他肯定會對此嗤之以鼻,尤其是在雙方互有好感的情況下。

 

蘇洛鑽進小巷,避免自己的身影曝露在伊利亞的視線範圍以內,他輕巧地爬上一戶家的樓梯,才剛走到一半,一陣劇烈的腳步聲從後頭像壓路機趕過來,最後,他被伊利亞用手臂圈在對方和樓梯欄杆間。

 

「我給你兩個選擇,吻我,或者讓我吻你。」

 

蘇洛閉上眼睛,輕抬起頭,決定暫時跟著感覺走,其他的事情都以後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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